2023-4-15 01:54 /
序言
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疯子,都只是被世人安上名为疯子的罪名,亦或者从降生开始就扮演的假疯子


与其说是恋爱漫画,其定位可能更接近成长小说,如果抱有与之相反的想法,则会是四处碰壁,被角色演绎的荒诞舞曲所颤栗,接着因自己受惊吓的失礼感到脸红耳赤,青筋暴起,挥拳相向手舞足蹈进行辩驳,最后以看精神病患的眼光冷笑嘲讽落幕。愚蠢超不出现实,理性在真实之下驻足,对存在本身抱有豪奢不满,对现实冷漠和对象感兴趣,就是真正扩大人性,迈向文化教养之路的关键一步。无礼,自私,不堪,恶欲,被拒绝,崇拜,谎言等罪恶均是男主的半身,也是人性的缺陷之处,但我要去佩服主角敢于面对真实世界的勇气,自省的态度,挑战虚无的意义。

春日向往浪漫诗化的生活,一方面苦于自己的平凡普通,一方面渴求得到缪思女神佐柏的垂青,佐伯将自己看成傀儡,木偶,相较于一般人,对自己身体与地位有着格外的大度与漠视,甚至于自己当成一件物品来使用,处在第三视角审视自己。春日与佐柏虽意外走到了一起,但其恋爱本身就不对等,佐伯误认为男主在注视内心其处的一面,正如春日将佐柏认为为女神一般,一个升高,一个下坠,二者双向奔赴的柏拉图式恋爱由此成立,他们无法逃脱本性,两种互相对立的观念无法在有限的现实里重现,注定要破灭。佐伯在闺蜜提醒后,隐约发觉自己爱情内在的空调乏力,缺少现实的基石,爱情的瓦舍还被去神圣化所轻易吹飞,无法接受自己被春日抛弃,如此残忍地被拒绝,自己恋爱的平凡,佐伯变得报复执着,想要去维护自己的柏拉图式爱情,维持二人的“契约”,以肉欲以及语言清楚的告诉春日:美,特殊,另一边并不存在,毁坏春日的宝物。尽管佐伯同时进行铁血和怀柔策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春日的执着仍未被放下。


佐伯对待爱情非常认真,甘愿殉道者般为男主牺牲,选择真正理解他人,而不是跟众人一样仅仅是把春日当做人云亦云的犯罪者,其形象塑造虽极端,但却有其内在合理性。春日是不能坚定自己的弱小者,是披着人皮的老虎,渴望从诗中褪去自己的平凡,这和普通人想让自己变得特殊如出一辙。佐伯批判男主想要将“另外边”带回现实,但却没有做到同等程度重视现实,春日只是一个“思想犯”,没有深谋远虑的打算,欠乏正视现实的勇气,只有不计未来的享乐,不负责任地认为如果是仲村就能做得到,殊不知希望就像那淡红色、湿漉漉、痒抓抓、仅仅趴在污秽的皮肤上的世上最顽固的皮藓,经久不愈的顽藓。春日渴望圣性的同时被人性所束缚,会因为让周遭人不幸而感到内疚,“空壳如幽灵般的我没有存在的价值”,只是装腔作势似漂萍般被生活的洪流冲走,不断贬低自己的价值使自己致郁,恶之花魅力就在于体现出少男少女,在复杂的现代生活中对于纯真爱情和个性的双重追求,在地藏菩萨般沉重的罪恶里窥见窗外枝头如雷霆般迸发的明灭光影。贯彻中学期的是角色们是否诚恳面对自己的欲望,佐伯倾情告白愿意接纳一无所有的春日,但春日此刻驻足的地方只有象征着人性的仲村身边,所以他跟佐伯柏拉图式的爱情的契约也只能到此结束,“金阁寺”小屋被烧毁的时候,春日也是选择带着仲村离开,但中学期春日从未摆脱幻想,同仲村走下去,意味着走向欲望,基于男主,仲村更多是一条道路,一种象征,一种回归,佐伯的天使下坠到仲村的恶魔上升,力多比由内部释放到外部但缺少了外部回归的环节,所以既有着幻想带来的癔症幻想,也同时抱有超乎常理的坚持,也注定这场不肯注视现实的悲剧结局。

仲村的设定近似混沌邪恶,她傲慢,目中无人,为摆脱自由的酷刑,鄙夷世界,人类以及社会秩序,妄图撕毁人类存活至今的伪装,以卡萨布兰卡花的姿态去追求无望终结的悲剧。仲村为何如此邪恶?这点漫画没有明说,不过不难猜测仲村数落的应该是社会,人类的罪业,是难以同自己和解以及认为人需要忍受生命的痛楚,不愿屈服于概念,爱本身不存在,情感被阉割,意义的虚无等问题。世界如此残酷,自顾自的将我们抛在这陌生的地方,赋予人类无法互相理解的原罪等等,这种无理,蛮荒,不负责的给出的一个强大到束手无策的外力,它打破时代的界限,穿越时间的边界,来到本不属于的年龄,带来致郁。但说到底,人生本就没有彻底的自由,人拘泥于物质情感,生下来便带着生嗣之责,且生活也只有在一定规驯下才能发挥最大的快乐,仲村的观点无法苟同,她的行为更无法认同。因自己忍受不住自由的刑法牢笼,就得去伤害别人,破坏普通人的平凡,这是一种不够坚强的自私行为。她是游荡在世间边界的亡魂,是恶之花的具象化,漫画中也曾多次出现将仲村眼睛和恶之花进行替代以及同时登场,她(它)嘲笑佐伯的爱恋,打破春日形而上的追求,伸以“另一边”之饵勾引春日打破边界之鱼。

另外,我认为恶之花在过渡的地方稍有欠缺,情感塑造有些不着边。当春日决定追随仲村,不再需要书与诗句伪装和夸耀自己,坦诚接受自己的欲望,但这选择的分量却和理由不成正比,其原因竟然是同情,以及自己伤害仲村的愧疚之情,佐伯缺少自己还能活,但仲村不行。他认为仲村相信自己的改变,其哭泣的原因是自己辜负了这份信任,他不去思考这份信任构建是否仲村真正为他人着想的基石,单纯却把它当成是对自己的信任与心意,但仲村这份信任不是为了自己吗?春日和仲村的契约也处于在于信任的虚无高度,仲村也许早就知道春日不是真正的恶,只是盲目追随自己,企图通过拯救仲村间接达到“另一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恶人,在大学篇开头不难看出,虽说同样选择自杀,但男主却是在逃避自己的过去,表面说是不想死了,但正视现实的第一步“寻找仲村”就没做到,幼稚地妄想着得到摆脱过去的新生。春日这份心情在现实(恶)面前犹如羸弱的小孩不堪一击,在恶面前,不能委屈求全,不能退而求其次,不能循规蹈矩,必须以强硬,毁灭世界甚至以生命为代价的手段来完成,仲村推开春日,也许是认为他没做好这份觉悟,只是徒有表象的任性,亦或者因为春日想要拯救仲村的举动,触动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感情。  


春日的弱小是将仲村抬到幻想化,超越性的高度,而将自己的幻想赋值于形体本就是最大的误解,更何况还是这个形体还是个人,抽象的东西无法呈现在现实,越是接近黑暗就就越会发现四周空无一物,只剩雪花般易逝的无机物,越是接近理想越会被那团炽热的火焰感情给灼烧殆尽。春日最大的特点就是坦诚,他说爱就是真的在爱,因为爱,才产生责任感,才希望佐伯离开自己变得幸福,才会在离开小镇后失魂落魄流浪,才会在最后选择让常磐是否接受真实的自己。文章给春日提供了一所避风港,逃避过去以及自我的路,但对于春日,代表恶,欲望,不堪的过去,崇拜,被拒绝,拯救等等集化身为一体的仲村才是春日迈向新生最大的阻碍,也是苦恼了他多年的痛苦诅咒,但当春日明白常盤同自己一样寂寞孤独,却依旧奔走在这个虚假的社会,春日开始同自己和解,想要变得能爱上他人,此时仲村的诅咒已被那片同夜空一般的爱恋所遮蔽。相较于《挪威的森林》村上村树刻意回避对于人物之间的“摩擦”与“抵抗”,如木匠般刻意将冲突表面削得平滑如镜,押见修造则是刻意将冲突塑造成坐在下坡时的喷气式过山车体会到的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感的热烈。常磐的小说也形似《挪》里绿子对男主告白,她们的爱是那样的汹涌澎湃,没有怀疑的余地。
“为什么?绿子吼道,“你脑袋是不是不正常? 又懂英语虚拟语气,又能解数列,又会读马克思,这一点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么还要问?为什么非得叫女孩子开口不可?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超招过喜欢他吗?我本来也很想爱上一个更英俊的男孩,但没办法,就是看中了你。
  ……
“我可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女孩,”绿子把脸颊擦在我脖颈上说,“而且现在就在你的怀抱里表白说喜欢你。 只要你.一声令下,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虽然我多少有蛮不讲理的地方,但心地普良正直,勤快能干,脸蛋也相当俊俏,乳房形状也够好看,使菜做得又好,父亲的遗产也办了信托存款,你还不认为这是大甩卖?你要是不买,我很快就到别处去。



春日抱有比大多数青少年都要敏感细腻的内心,他是自然的结晶产物,是素朴的诗人,面对平庸的生活,身体深处嗅到到危险,担心与众人合为一谈,从而不再有“我”这个客体,这也是每个青年所必须经历的事,大多数人的心理情结会随着社会教化,生活烦恼,最终如潮水退散,但春日是素朴的天才,以近似强迫症式的渴求绝对自由带到这边。正如《金阁寺》里沟口“如果世界变了,俺就不存在;如果俺变了,世界就不存在,在这种近乎死理,深处却流动着一种和解,一种融汇。”但人不可能脱离现实,抱着希望消除人本性本身就是局限,就仿佛站在悬置于高空的梯子,放眼望去,除脚底外,四周都是云雾,泡沫浮影,将现实拨冗到绝对可能性的高度,甚至于超越可能性本身,不断将其理想化,幻想化,这就是春日这类人潜在的心理问题,也是不成熟的表现,不愿接受自己的平凡之处,春日的客体是虚无空洞的,所以需要移情,将生命灌注其中,他时常感觉有人在注视着他,感到荒诞的客体不断对主体富有生气地控诉,不断脱离现实,致使自己消失在无意识幻想世界的洪流中。押見修造以极具张力的画风,借以各种环境象征将上升的伦理与下坠的爱恋有机结合,笔法老练地将人物的感情张力演绎的淋淋尽致,角色情感之间的失语之裂缝,语言所能到达的极限都在其细腻笔触线条内阐释融合。


随着剧情的推进,章末的作者自述不见了,就如同波德莱尔的画像随着春日的成长消失,历史的车轮滚滚,每个人都是被迫不停前进,变态的下场除了变成疯子,就是死亡,接受自己的无能,接受自己的平凡,最终同自我和解,就像《挪》渡边穿越无边的泥沼和阴暗的森林,开始同现实世界接轨,探索新的人生,所谓成长莫过于如此。追求与失落,坚定与彷徨,充实与寂寞,纯情与放荡,救赎与迷茫,上升与下降,都是青春的元素,恶之花既是人的自卑和高傲的连锁套环,自降生开始,就束缚着人类前进的镣铐,也是追寻明日,渉入青春河床,打开不知通往何处的门扉的钥匙,是幸福的向日葵。
                           

                           


“春日”名副其实,佐伯,仲村包括后来居上的常磐,都想从春日这获取生的力量,春日的出现以及存在本身都告诉她们原本生活方式的无趣,也是变相地拯救她们,春日在他人眼中寻找自己的身影,她们也在春日这寻找活着的价值,这是场双向奔赴的旅途。世界因人而无聊,世界也因人而变得有趣,赋予“人生”这副空壳意义,或许正是“春日”的来源,我们每个人也都是春日,星斗转移,寒尽暑来,倏忽二十载青春悄然而去,襁褓到豆蔻,弱冠到耄耋,一步步走向没有光的所在,在某天,成为风景的一部分,虽情感不断地被强迫阉割,同生命孤独抗争、受伤、失落、失去却仍旧活下去。                                                                                                                                                                                                                                                                                                                                                   

我是人间随处可见的烟火,我是青森之林下的蚂蚁,我是空有其表的偶人,我是自甘溺死的荡妇,我是串联时空的同心圆,我是振翅而飞的琉璃之鸟,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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