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2024-3-20 01:30
black_white_tony (面壁十年图破壁)
原文链接:http://anime-anomie.blogspot.com ... ence-in-serial.html
剧情简介部分略,希望各位能看过动画后再来阅读本篇。

图直接用的原文 URL。

《铃音》与《大都会》在主题与风格上大相径庭。然而,两部作品均对记忆——包含着身份(译注:identity,亦意为同一性,请读者注意,这种多义无法在中文中翻译出来,下文翻译时均采用“身份”一词)与自我展现(self present)的记忆——赋予了充分的重要性。我会分析铃音与蒂玛两个角色,来探索自我,或者说主体性这一概念,以及当这种主体性概念遭到覆写(erasure)后意味着什么。我认为,即使她们的自我遭受了覆写,她们非但不缺失自我,而且她们的身份还被包含于这种覆写中。她们遭受的自我覆写,导致了对自身身份(同一性)与存在的追问,而我会试图证明:这使得一个新的自我诞生了,它使在覆写中存在变得可能。

然而,我们首先要明确铃音与蒂玛的主体性为何。铃音是计算机软件,蒂玛是仿生人,因此我们得先搞清楚被覆写的自我究竟是什么。

在《铃音》中,铃音是否是一个计算机程序仍然没有定论。有理论认为,根据连线世界的神(英利政美)的说法,铃音是一个被用来打破真实世界与连线世界界限的计算机程序,而她的身体亦由他赋予。该理论可以解释最后一集中,爱丽丝长大了而铃音却丝毫未变的现象。另一种理论认为,铃音抛弃了自己的肉体,在连线世界中存在。尽管我们无法确切的回答这个问题,但无论如何都至少存在三个铃音(下图左中右分别为:真实世界铃音、连线世界铃音、流言铃音),这给确定铃音 **究竟** 是谁带来了麻烦。这个麻烦也困扰着真实世界铃音(左一):她无法将自己思考、认知、经验成她的存在的自己,与她从别人那里听说到的连线世界铃音(左二)之举动与性格相匹配。



上图由来自《铃音设定集》,作者用它来区分三个铃音。她们的名字写出来各不一样(汉字、假名、英文),且根据图片,不同的铃音有不同的表情、姿态与声线。

多个铃音的存在,又给我们确定铃音的自我带来了一些问题。好在最后她们都被覆写了,所以也就不成问题。然而,尽管不同铃音彼此截然不同,但她们有时也会融合出现——至少连线世界铃音和真实世界铃音在第二集到第七集中出现了“融合”。……(前流水账描写场景略)从铃音来到 Cyberia 身穿的服装,由朴素到成熟,我们会发现似乎有连线世界铃音接管真实世界铃音的趋势(后流水账描写场景略)……爱丽丝对铃音状态变化的体察,也揭示了铃音所面对的身份(同一性)问题。

动画中,铃音不断追问她到底是谁,试着协调自身的记忆、经验、自我认知与其他“自己”。这种挣扎的高潮出现于第八集 - Rumors(流言)。在铃音上传了有关爱丽丝的流言后,三个铃音分别都出现了。在这些场景中,真实世界铃音缠裹于电缆与线路之下,无助地啜泣。而连线世界铃音则与流言铃音对峙。……(此处省略流水账描写场景)连线世界与真实世界的铃音都否认流言铃音所说的“我也是铃音”,但这不意味着流言铃音不是铃音的一部分。

这种身份同一性的挣扎在最后有些虐心地获得了解决——铃音覆写了他人那里,有关自己的记忆,因而覆写了自己的存在。就如爱丽丝重复铃音的那句话:“不记得的事情,就是没发生的事情。如果你没被记住,那你就不存在。”铃音不再被他人认知,因而不再存在于真实世界。这种身份同一性的断连(disconnect)在斯科特·布卡特曼(Scott Bukatman)所著的《终端身份:后现代科幻中的虚拟主体》(Terminal Identity: The Virtual Subject in Postmodern Science Fiction, 1993,无中译本)有所提及:
信息时代不断新涌现的电子技术是无形的,在人类对时空的经验外增殖流通。这种无形性,使得这些技术更难被再现、理解。而同时,人们更难忽略那些具身的技术(译著:原书上下文中对具身技术给出的例子是宇航时代的土星五号)。在这种新的,电子化定义的现实中,出现了有关可见性与可控度的文化危机。我们愈来愈难以将人类与科技分离:电子技术不受阻地持续发展,这导向了一系列人类状态(status)与权力(power,亦意为能力)的本体论危机。......据鲍德里亚观察,信息时代中的主体已经成为“诸网络的终端”。这种新型的主体性,就是本书《终端身份》的主题。
布卡特曼反对将网络空间(cyberspace)视作零空间(译著:就是线代里那个零空间),他认为它是一个叙事空间,一个行动与增殖所在的地点,而这些行动与增殖确立了新的身份同一性。这种被称为“终端身份”的新身份,有两层含义:终端既表明着原有身份的终结,亦表明着新主体性建立在计算机工作站、电视屏幕之上。铃音的自我覆写建立的新主体性恰属于此类。我还认为,这种在连线世界中被创造,继而存在的终端身份,才是那个更完整的铃音,才是铃音可以解决其关于身份同一性的挣扎之地——至少能使铃音直面她的自我覆写和她的存在之消逝。现实世界的铃音,生活单调乏味,周遭世界庸常死寂。就如苏珊•纳皮尔(Susan Napier)所写的那样:“日本文化语境下的现实,愈发变成了一种被玩弄、被质询、最终不被信任的东西。”她进一步分析了《铃音》描绘“二十一世纪之交的基本关切,尤其是电子媒体无孔不入的力量,导致我们对身体与主体性之断连的感受”的能力,并认为《铃音》所呈现的连线世界与真实世界是对实在性与真理性持续的质问。




重复出现的画面与蒙太奇(如上图展示),标志着铃音生活中的某种缺失。由于她各异的形象(persona,我实在不想翻译成“人格”)在结局之前都相互分裂,因此铃音在以她所是而存在(to be who she is)上并不完全自由。而结局中铃音藉由自我覆写,终于能整体地存在于连线世界。在这个意义上,赛博世界压倒了(surpass,亦译为镇压)真实世界。

布卡特曼提到了梅洛-庞蒂对视觉的论述,他认为视觉是“从自身中缺席的手段”,通过投射(projection)与内化(introjection)使自我在场。尽管视觉本身“不是思维的方式,也不是自我的在场”,但视觉却使此两者可能(allow for it)。虽然铃音的自我遭到了覆写,她仍能在真实世界中出现,并与长大了的爱丽丝相会。而爱丽丝也能看到她,并认知她的在场,尽管爱丽丝无法记起铃音是谁,只觉得后者看起来很面熟。根据布卡特曼的说法,在这个即视感里所验证的,铃音留下的痕迹,可以肯定和确证铃音的自我。

如果说铃音表达了对人类形象内部之身份同一性的追问,那么《大都会》的蒂玛则从最开始就是以机器人(robot)的形象示人。然而,自出场之后,蒂玛也在不断被改造成人类。从她在“降生”的那个时刻(译著:赤裸的蒂玛从火灾中走出,显然是一种降生时刻)遇到另一个存在健一后开始,她就开始了自己作为人类的存在。我认为,蒂玛有两个基本的身份:一是由健一赋予的人类蒂玛,二是她的设计成规定的机器人(robot),这也是她被制造出的目的,和将要成为的对象。我认为蒂玛作为机器人和人类的割裂很有意思。她完全是人造的,从器官到身体皆是如此。然而,她却坚信,至少她想要让自己成为人,并具有人类的情感,如人类一般去爱,继而不再被当成机器人。她试着调和自己人类与机器人的自我,而这最终导向了悲剧。我想要搞清楚的是:在最后蒂玛的人类自我,连同其记忆被覆写后,蒂玛究竟有没有在这两种给定的身份中,为自己创造出一种新的主体性。在此之前,我想先好好细察一下,蒂玛对自身人类性的声索。

在她降生到世界之后,她便与健一形影不离。健一是她第一个接触到的存在,因此蒂玛就像是把健一当成了自己的蓝本(Tima imprints upon him),并且一直依随着健一、模仿着健一。以他们第一次对话为例,健一试图弄清楚蒂玛是谁,而蒂玛只是重复着健一的话,接着健一问出:“你是谁?我是谁?”蒂玛打断他说:”我是你。“健一纠正她说:”不不……你得把你自己称作‘我’。“最后,蒂玛说出了她在结局会再次重复的问题:”我是谁?“这个有关其身份同一性的问题,直到动画的结局都没有得到回答。这表明蒂玛从没找到答案,或许我们也是如此。



蒂玛对健一过分的关注,可能令人不解。但这确实表明了:健一便是她的整个世界。她只关心健一,就连被雷德公爵抓走后,也念念有词地想要见到健一。她的衣服、外貌都由健一塑造,而最终,我认为正是健一给了蒂玛以人类性。

而雷德公爵赋予了蒂玛另一种身份,即机器人-人类的复合体。蒂玛是她亡女的仿造品,还被设计成坐在济古瑞的王座上来征服世界的神明。尽管她拥有者机器人工学(robotic)的身体,蒂玛仍然像孩童一样行动、成长,最终通过掌握读写,变成了大人一样,可以在模仿之外,自己说话。无可置疑的是,尽管蒂玛在结局仍然是孩子气的,但她也经历了成长。这个过程正是人类如何成长的。虽然蒂玛在出生时就已经“物理上”高度发达,但她的心理却在整个影片中经历了人类孩童们要经历的一切。这一点使他区别于其他机器人(robot),把她放置于人类与机器人的边缘之上(人造人)。她的人类性,内蕴于她对自己是谁的追问中。

然而,有两点让这个简单的断言变复杂了。第一点是:蒂玛的身份由健一塑造。蒂玛最开始曾说出的:“You are I”,反映了蒂玛对健一的痴迷。健一不仅塑造了蒂玛,他也替蒂玛断定了她的人类性。考虑到健一对蒂玛施加的影响,我们难以将蒂玛视作一个独立的实体,因为人类蒂玛的绝大部分由健一形成的。第二点是:尽管蒂玛声称自己是人类,而非机器人,但结局她仍然屈服于自己的设计,坐上了王座,变成了雷德公爵想要的“超级存在”(super-being)。在最终健一与蒂玛对峙的画面里,蒂玛像机器人一样行动,跟不认识健一一样攻击他,就如一位复仇心切的机器人。



然而,机器人与人类的割裂仍然存在,就如她的面部的分裂展现出的那样,半机半人。就算蒂玛变成了被设计成的那种“超级存在”,但她溢出了雷德公爵本想让她成为的东西:她变成了一位法官一般的神灵,认为人类(humanity,意译为人类性)不适合与机器人共存。她的自我覆写就是对其记忆的抹除,抹除掉了可被称为“人类蒂玛”的,认识健一的那个自我。就算其自我覆写是破坏性的,但蒂玛仍然为自己创造出了一个新的自我。这个自我,由于自身经历的覆写,以及自控力的丧失,还有对雷德公爵的设计之反叛,变得极为复杂。在最后蒂玛问出:“我是谁”,抬头看着健一,而后者赶紧让她握住自己的手,试图将她拉上来之时,她的两面——机器人的与人类的——变得不再相容。


上图中健一抓着的是蒂玛机械手。蒂玛无法调和自身人类型与机器性,因而无法用手回应健一。

尽管最后蒂玛消逝了,她的意识却超越了其物理存在——就如铃音一样。蒂玛的声音再次从收音机中如幽灵般传出。她的记忆仍然存在,她并未被遗忘,而她也是健一留在大都会的动力,让健一有理由建设一个机器人与人类可以共存的美好未来。

在细察铃音与蒂玛的主体性时,我对莎拉琳·奥尔博(Sharalyn Orbaugh)的文章《赛博格中的性与独异性》(Sex and the Single Cyborg)产生了兴趣。尽管蒂玛与铃音都不算赛博格,但根据奥尔博的定义,赛博格“体现了有机(organic)与技术(technological)之混淆,让我们对主体性的现代标准产生疑惑”。她进一步解释了她自己对赛博格主体性——一部分是机械,一部分是人——的复杂性产生的兴趣。接着,她讨论了由赛博格形象呈现出的恐惧,对人的主体性被机械超过的恐惧,以及对有机身体完全的弃绝,以达到更高阶段进化的目的。在我对她文章的阅读中,我读出了她论述中的一个前提:赛博格主体性,由于其对有机与机械的混淆,形成了一个有待讨论的问题。她暗示有机性,对于考虑主体性,是必要的。而机械对该主体性的侵蚀,使该主体性问题化了。她说到:“赛博格,按定义讲并非天然的存在。它标志着一种新的、重要的方法,该方法标定出现代主体性的边界,同时揭示出这些边界如何在后现代、后人类范式中解体并被重新标定。”赛博格确实呈现出了新的主体性,但是根据奥尔博得说法,赛博格也使主体性问题化了。然而,我认为拥有物理的/有机的身体,并非是拥有主体性的前提——蒂玛与铃音就是例子。

在讨论蒂玛与铃音的记忆丧失之时,我想到了詹明信(Frederic Jameson)在《后现代主义,或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中对自我覆写与随之而类的存在的消逝进行的再思考。在处理主体性时,詹明信给出了一个自我丧失的视角,该视角仍承认出构成自我的感受之存在,但并不与自我相连。他提出的另一种存在,是一种无目的的“纯存在”,而不是存在彻底的消逝。虽然我在某种程度上同意这种观点,即蒂玛与铃音在自我覆写后,她们的意识仍然存在。但我无法同意他的前提,即缺乏情感,或者说冷漠是主体性或自我的特征,因此必须得有情感以维持主体性。相反,我认为冷漠本身就足以成为主体性的特征,它和詹明信成为“真”情感的东西一样。(译注:我没看懂这段在说啥。)

为了构筑自我覆写后的自我,铃音与蒂玛这两个角色,尽管前者抗拒失去自我,而后者一直持有巨大的疑惑,都能在那之后创造出超出了物理身体的存在,并被他人以某种方式确认——就算经历了死亡,或是记忆的丧失。因此我认为,存在不可能彻底的丧失,就算自我遭受覆写,而这种覆写本身就可以是新的存在之创造。尽管我们不是机器人,我们也无从抹除别人的记忆,铃音与蒂玛对身份的追问仍然是我们生活的命题。她们是我们重新思考自我与主体性,重新思考我们的存在如何被形塑,如何被定义,无论是在“连线世界”还是哪里。

参考文献:

Bukatman, Scott. Terminal Identity: The Virtual Subject in Postmodern Science Fiction. Durham, NC: Duke University Press, 1993. Print.

Jameson, Fredric. Postmodernism, or, the Logic of Late Capitalism. (1990): 6-16. Print.

Napier,
Susan J. “When the Machines Stop: Fantasy, Reality, and Terminal
Identity in ‘Neon Genesis Evangelion’ and ‘Serial Experiments Lain’.” Science Fiction Studies 29.3 (2002): 418-435. Print.

Orbaugh, Sharalyn. “Sex and the Single Cyborg: Japanese Popular Culture Experiments in Subjectivity.” Science Fiction Studies 29.3 (2002): 436-452. Print.

"Interior Design" segment in Tokyo. Dir. Michel Gondry. Perf. Ayako Fujitani, Ryo Kase, Ayumi Ito, Nao Ohmori, and Satoshi Tsumabuki. 2008. Film.

Metropolis. Dir. Rintaro. Madhouse, 2001. Film.

Serial Experiments Lain. Dir. Ryutaro Nakamura. Triangle Staff, 1998. TV.
#2 - 2024-3-20 17:52
《大都会》是指哪个?
#2-1 - 2024-3-20 19:35
手冢21年的剧场版
#2-2 - 2024-3-20 22:55
#3 - 2024-3-21 15:06
(一个真诚的文盲)
#4 - 2024-3-21 15:43
感谢大佬
#5 - 2024-3-21 17:01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妳尝后六咬,我是河豚我娇㜜!)
好东西啊,从哪里翻出来的?
#5-1 - 2024-3-22 08:49
black_white_tony
只需要先发现《大都会》和《铃音》的相关性,然后在 Google 里搜 Metropolis, Serial Experimental Lain 就搜到了
#5-2 - 2024-3-22 08:51
black_white_tony
其实我倒是震惊于我的这个想法在十多年前的美国也有人想到 (bgm38)
#6 - 2024-3-22 11:18
(Time to mix drinks and change lives.)
UC Irvine Comparative Literature 190w, Spring 2011
估计是学生的期末作业,感觉会很有趣;不过Anime Studies课是比较文学系而不是亚洲研究系开设的...或许是crosslist课程?
2019年UCI也开设过类似课程:https://news.uci.edu/2019/05/21/anime-planet/
#6-1 - 2024-3-22 12:12
black_white_tony
true dude,还是看得出作业味的 (bgm38)
#7 - 2024-3-28 14:14
(Time to mix drinks and change lives.)
感谢翻译,建议发日志专栏👍

有一个可以探讨的话题:译文将erasure翻译成“覆写”,背后的原因是?有关德里达的文章中将“erasure”处理为“擦抹”,在本文的语境中,可不可以用这种译法作为替换?(bgm72)
#7-1 - 2024-3-28 17:51
black_white_tony
感谢您提出宝贵的建议,我认为我将 erasure 处理成“覆写”的确是欠妥的。我最初的考虑,是因为“覆写”本身有较重的计算机技术词汇色彩,因而将之翻译成“覆写”,试图强调主体性遭受的入侵是来自于“网络/连线世界”。然而这么做反而弄巧成拙,附会上了译者的意思,何况“覆写”本身已有英文对应原词 override,此译颇有画蛇添足之嫌。我认为翻译成擦去、擦除或擦抹是恰当的。
由于我对德里达文本仅有极为有限的阅读,更多是其余理论家的导论,因此我对他使用 erasure 语境不太熟悉(不知道您说的是否是 under erasure,sous rature)能麻烦您给出一些参考来源吗?
感谢前辈指点!
#7-2 - 2024-3-29 02:07
FISHERMAN
black_white_tony 说: 感谢您提出宝贵的建议,我认为我将 erasure 处理成“覆写”的确是欠妥的。我最初的考虑,是因为“覆写”本身有较重的计算机技术词汇色彩,因而将之翻译成“覆写”,试图强调主体性遭受的入侵是来自于“网络...
是初学者,不是前辈(bgm38)

个人觉得在SEL中,不是主体性遭受入侵,而是主体性迷失在连线世界当中、进而愈发难以界定。倒也不是说erasure就不能翻译成覆写,只是在ep.13中,玲音的的确确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覆写一词并不能完全传达出这层意思。遂与你一同推敲erasure的译法。

德里达的话我也只是读过一些二手文献,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一些翻译中将erasure翻译成了擦抹,例如这个

但是历史语境下erasure一词的使用我可以给出一个案例:
毛时代女性的gender erasure。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背景下,大陆的妇女广泛参与到各种劳动当中,各项权利较49年前也有了可观的进步。但这是否意味着口号中的“性别平等”呢?革命风格的中性化打扮(或更进一步,贴合革命的男子气概,但这样一来又何谈颠覆保守的性别角色区分呢)覆写了,或更极端一些讲,擦抹掉了革命前暧昧的女性气质(从“小资情调”等词的使用便能看出);工作环境中的“铁娘子”形象在神话与动员妇女的同时,遮蔽了女性在家庭中的无薪酬劳动,这一部分是解放后所并没有得到解放的,纵使在某些区域有着建立育儿所与社区服务的尝试。而当洋溢着理想主义的女知青上山下乡的时候,当“男女平等”与“朴实的农民”发生冲撞的时候,当革命理想与体力劳动、性别差异、性暴力、本地权力结构、等等相交融的时候——便可以一窥gender erasure的运行机制与解体。但Gender erasure也不是一个总体性的概念,考虑到出身阶级不好的女性可以通过与红五类男性通婚、进而改变子女的阶级划分、考虑到“八千湘女上天山”等等叙事与实践...在这里仍然可以一窥传统的残余、以及,这一切所在的父权制环境(从1920年左右起的...详见Engendering the Chinese Revolution Radical Women, Communist Politics, and Mass Movements in the 1920s by Christina Kelley Gilmartin)
#8 - 2024-3-29 12:07
非常不错的文章,谢谢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