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2023-11-14 13:42
茶札子 (坚持热情地进行杜绝热情的写作。)
这几天气温骤降,夜里多有不适。口干舌燥,多梦难醒。
前多半场梦杂乱不堪,无法整理,跳到结尾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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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名叫■■,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横卧在硬板床上。他全身从头到脚只是黑白两色的,全然是非人的模样。
(我时常梦见灰暗无色的物,或是单色无形的建筑。但人如此,尤其又是只有黑白两色的,还是印象里第一次。)

我搬把椅子坐下,凑近细看。老人面相不似善茬,脸颊削瘦而颧骨突出且有线条,双唇干瘪紧闭,胡须颇长,眉尾竖起指向额角,浑圆而奇大的一双眼睛简直是超出了可用动物比喻的范畴,不如说是如螳螂或蝗虫一般。从我入门起,他的目光就锁在了我身上,既不像戒备,也不像恼怒,只是死死盯着。

他的家人托我给老人家做个检查。他们似乎分不清精神检查与心理咨询,我是应召来的,与他们素未谋面,也只按自己学过的三脚猫功夫来办事就是了。

来时还带了助手。这位助手害怕我的长相,打认识起就总是站在我身后,因此我也从未见过他的模样。虽说是助手,提问与回答都实是由他来负责。我一个反应奇慢的人,如同半聋半哑,就只是听与记,再作些诊断分析。
(谁?我醒来记不住声音细节,没法知道“助手”的声音是不是来自熟悉的哪位朋友,或可能是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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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简述了他的状况,大意是他无法停止思考,尤其算数,同时也难以入睡。他是无声的,但讲话清晰得很。
(无声却能言的事,这是频繁发生在我的梦里的,像是“看见”了别人在说什么。有时这和声音是并列的。)

病情很简单,也容易诊断,但不好下决定:如定成强迫症,那听着并不真像是个病,连带着我的能力也要被怀疑了;如定成精神分裂,更是马马虎虎,只因我不愿费这个口舌向他家人解释究竟什么是精神分裂;如定成神经衰弱,那该归神经科的正经大夫管了,尤其这种病症发展缓慢,病人该是自己早就心里有数了,轮不到我这开不出药方的来指指点点;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不成非得用“年事已高,气血虚弱”这种话搪塞过去不可吗?

没等我细细想来,助手主动问了:“□□×□□□?”不待话音将落,老人已经回答了:“4□□□□。”
(我实在不可能醒来还记得这种数字的细节了。)

我还在心算验证时,老人继续讲着:“在你说之前,我就已经在算了。从____到____,我都算过个遍了。”

助手性直,没头没脑回了一句:“那么你不能就停下来别算了吗?”

我停下计算,专心等老人回答。然而实是不及我等就已答了:“能算,为什么不算?我一辈子都在算。难道不是算得的好?算得,也为我好,也为大家好。我这一辈子怎么走都是算出来的。”

也许是见我助手不服气的模样——当然我是见不得,只是猜测——老人主动问:“我早早算得,于是七十年代出海运货,八十年代回国经商,九十年代■■■■,零零年代卖■■■,至今还在■■■■、■■■■,终于算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说,我当初算不算得、该不该算得?”
(本就他念得急,细节更是难想。)

于是我琢磨起来老人的提问,很是心焦。我想有这种能力,一种超越历史的预见性。我做梦都想有,醒着更不必说。(梦里我是这样想的。而我现在真实清醒着,也同样痴心妄想,极想要得。)我的助手还沉默着,大概也是在想这个问题,这我没什么关心。

稍一走神,我想到报酬的问题。如果答不上来,也就没法回到诊断的对话,那么我就拿不到一分的报酬。我从富人想到穷人,又从穷人想到富人,再从旧人想到新人,最后从活人想到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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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良久,再一走神,我又想到老人还未挪动过半点,不见有眨过眼,更无呼吸与胸膛起伏。这时我觉得,他应该是早已死了。就是尚活着,也已死了;如他还未老,也已老了。至于盯着我看的事,也不是非得活人才能办到。
(刚才写到外貌的比喻,顺手一查螳螂的样貌,凑巧看见昆虫的“伪瞳孔”确是能“盯住”人的,顿时毛骨悚然。可我先前都不知道有这种事,又为什么梦中会对一名人类这样想呢?况且他并没有昆虫那样的眼睛,我只是想给头眼的比例打个比方而已。不过我在梦里的想法,醒来再想起时匪夷所思的,也不只在这一处,甚至总是要比这还更甚,也就作罢了。)

咨询了一夜的尸体,这件事把我(和助手?)搅得心神不宁。但终归还是想回了正事来。我就反复想着,这具尸体的精神问题该作何诊断,又该对尸体的提问作何回答。
(依前文不该是由助手来答么?可能这时快醒了,前后的矛盾已经维系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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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心思考时突然醒来,发现右肩露在被窝外,冰凉麻木。窗外天将亮,许是冻了半身一夜。

重新躺好,片刻后也就没感觉了。又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梦,不作赘述。再梦醒,直到上午过完,却还记得梦的大体内容。记得的依旧记得,一开始就记不得的照样记不得。遂记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