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6-26 01:28 /
(bgm16)【被剧透打击之后改出来的包间版三爷摔账本】
潘子为解语花掀开布帘,里面的喧哗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小小的骚动,似乎有些意外率先进门的不是吴三省,甚至不是吴邪。有几个人立刻表现出露骨的敌意和怀疑,解语花视若无睹,进门之后立刻侧身让路,看向门外。

“吴三省”面若寒冰,带着些许讥诮之色踏进了门,与之相对的,挽着他的霍秀秀却是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就像跟着自家叔叔串门走亲戚一般自然。但和解语花相同的,她对周围那些或惊疑或恐惧的眼神视若无睹。解语花甚至在她眼睛里捕捉到一种信息,那是她玩性大发的时候才会有的兴致盎然。

他眯起眼,与擦肩而过的霍秀秀迅速交换了眼神。

好戏要开场了——这是霍秀秀传递过来,也是解语花心中所想。唇角不着痕迹地扯出个弧度,解语花跟在吴三省身后走了过去。


一见着吴三省,原先面上还有些忿然和不耐烦的人立刻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几十双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怀疑死死地扣在吴邪身上,像是要探出这个三爷的破绽。

那些人也不傻,前两天王八邱和小三爷谈崩撂下的狠话,王八邱的人肯定添油加醋地传出去了,所有人都站到王八邱那边等着看吴家小三爷的笑话,同时巴望着王八邱弄到了三爷的铺子,自己多多少少还能分一杯羹。可刚出了这事儿三爷就立刻现身,时机巧过了头,那些人再怎么怕三爷,也得先观望观望形势,看看这突然冒出来的三爷,掺没掺水。

解语花倒是不担心皮囊会给人看出破绽,唯一值得担心的吴邪,现在身边儿也有个霍秀秀照应着。

聚集在厅里的人自动分成两列,给三爷让出路。吴邪的脚步比平日里慢了一些,应该是挽着他的霍秀秀有意拖着。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气定神闲,走得快了,表现不出怒意,反而显得仓促和心浮气躁,失了三爷的气势。这种事解语花没时间,也没办法直接教吴邪。那样一来,吴邪会因为想要可以放慢脚步显得僵硬不自然,只有在他下了水之后,压上霍秀秀这么块压舱石才有效果。

前厅说大不大,从进门到楼梯口不过短短十几步路,周围的气氛却渐渐有些不安。解语花很熟悉这种不安,那些人看不出端倪,却又满心疑虑;一边对眼前的三爷抱有怀疑,一边却不敢贸然地做出头鸟。从气势上来说,那些人已经自乱了阵脚。只是不知道走在前面的吴邪,能不能沉得住气。

但无疑,光凭这个亮相,吴邪已经博了个好彩头。


吴邪一脚踏上台阶,停步侧过脸,视线转向跟在身后的解语花。后者迎上他的眼神,点了点头。两人都明白,这台阶踏上去,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一个闪神,可不是从台阶上滚下来擦破皮那么轻松。

定了定神,吴三省走上了楼。潘子先他几步,已经在阶梯末端等候。

茶楼虽老旧,修缮保养倒是做的很到位。木头楼梯并没有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吱声,反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咚咚的脚步声重重地踩进目送着吴邪上楼的解语花心里。他闭眼,待吴邪那没了动静才转过身,道:“各位爷,请吧。”

离他最近的中年人露出嫌恶的表情,阴阳怪气地问:“你是哪根葱?”

露骨的敌意在吴三省看不到的地方,彻底地表露。吴邪没有出现,这些人不会那么傻真以为他是跑回杭州去取三爷的房契了。可吴邪的去向,没人知道。三爷突然回来,身边跟的却不是小三爷,事态的发展有点不在这些人的预想之中。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足以引发惊弓之鸟的任何联想。

长沙是吴三省的地盘,他虽然有伙计在这,不过本人未曾亲临,生意也都是交给伙计打理,吴家三爷的人不认识他倒是很正常。解语花并不喜欢拿身份地位压人,但这嘴脸实在让人反胃。勉为其难地绽开微笑:“葱,倒是不敢当。不过,做生意的人喜欢叫我解语花。”顿了顿,满意地欣赏中年人变了脸色,视线轻描淡写地扫过后面的人群,清澈的嗓音再度扬起——

“还得委屈您几位,叫我一声花爷。”

后头的人没动静,傻了一般呆愣当场。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颇为秀气的年轻男人竟然是解家的当家。吴三爷是老九门的人,和老九门有生意来往并不是奇怪的事。但除了原先已经扎根在长沙的那一部分之外,老九门真正留在长沙的已经不多了,甚至吴三省近些年也渐渐把生意的重心移到杭州,长沙这些生意的实际操作者是潘子,吴三省也不过是隔一段时间回来查一次帐。

解家的当家出现在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吴三省这次是动了真格。老九门虽然没落,但声威还在,这回扯上了老九门,下头这些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估摸着他们回过神了,解语花保持着笑容,道:“各位,请吧。”说完,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转身不紧不慢的踏上楼梯。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僵持了几秒之后也挨个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包间。


吴家三爷的专座在最里间,解语花撩开帘子,发现这屋子虽说是包间,大小却和会议室差不多大了。屋里两张桌子,一张摆在屋子中间,吴邪正坐在桌边看着他。潘子靠在墙边,脸色苍白,但似乎还挺得住。霍秀秀已经坐到另一张靠在窗边的小桌上,枕着手臂,闲着的手朝他摆摆,示意他快点。

解语花朝她眨眨眼,又看向吴邪,扬了扬下巴,意思是感觉如何?

吴邪点点头刚想开口,解语花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自己靠在门边,探头出去张望了几眼。各个单间的人基本上已经落座,隐约能看到站着的人影,应该是带来的副手。茶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单间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要外面的人不闯进来,就一切好办。

茶楼的伙计掀开帘子,陪着笑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问道:“三爷,老样子?”得到默认后,又看向解语花。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楼下的那一幕,伙计没有看见,所以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解语花却不表态,似笑非笑地给潘子递了个眼色。潘子对伙计道:“那位是解家当家的花爷,三爷请来的。你给伺候好了,别砸了自家生意。”伙计一听,立刻哈着腰去招呼解语花。霍秀秀是和三爷一起进来的,伙计在这混了多年,懂得不该问就不问的道理,只管给她点茶,之后立刻退了出去。

伙计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桌上就已摆上了茶具和几只装了干果的小碟子。吴邪这才松下一口气。解语花走到他身边,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递给吴邪。

你只管演你的,其他我们来搞定。


吴邪皱眉睇着屏幕,直到灯光消失,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解语花最后拍拍他的肩,转过身朝着门外扬声道:“各位爷,交东西了。”

声音一落,边上所有的包厢里都出现了椅子拉动的声音,片刻,透光就看到帷帐一撩起,各路牛鬼蛇神一个接一个就走了进来。

斜着身子倚在桌上,吴三省的目光一个个扫过那些脸。最后,没人再进来了,吴三省却皱起了眉。

少了个人。

少了王八邱。

不过,吴三省的不悦表情很快就烟消云散,似乎并不介意,目光转向解语花,又淡淡地扫过桌子对面的空位。解语花会意,朝他谦恭一笑,坐了过去。

接应到吴邪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王八邱极有可能不会老老实实现身,所以进门的一瞬间已经把四下看遍——果然没出现。

他在心里冷笑,那只王八真以为自己能干掉三爷,所以连走个过场的力气都省了?

潘子挨个接过账本,摞成一摞,轻轻摆在吴三省手边。又对屋里满满的人堆道:“各位先回去喝口茶歇歇气儿,等三爷过了目,再去请各位。”

没人动,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吴三省身上。吴三省却不为所动,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上的茶碗。


有点麻烦,解语花心想。这些家伙不在的话,他倒是可以替不能说话的吴邪发言,但他们赖着不走,心里显然还在怀疑,而且已经有恃无恐,三爷不发话就坚决不动。一边潘子已经有些急,刚想发飙,之前在楼下质问过解语花的人已经站了出来。

“三爷,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们招呼一声?”语带颤音还有点磕巴,看样子还是对吴三省有所忌讳,还没狗胆包天到敢跟三爷对着干。

不料,吴三省眉毛一皱,抬眼瞥了他一下,却不予回应。只这一眼,那人立刻吓得咽了口口水。解语花几乎能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

“打了招呼,等你们和王八邱一起杀人灭口么?”一声像是自言自语的咕哝声传出来。

那人一惊,抽筋似的抬头看向霍秀秀。他身后的目光,也齐齐地指向窗边。

霍秀秀两条修长的腿直伸进桌子底下,脑袋没精打采地斜搁在交叠的双臂上,见人家都看着自己,歪着脑袋回应了个甜甜的笑容。

见到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竟然如此嚣张,那人恼羞成怒道:“臭、臭丫头!你……”

“我可不姓臭。”秀眉厌恶地蹙起,霍秀秀坐直了身体:“我姓霍。”

屋里一阵轻微的骚动,又是一个老九门!

吴三省清了清嗓子,屋里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回到他身上,以为三爷终于要发话了。不料,吴三省仍旧是一声不吭,看不出情绪的眼神细细扫过每一个人或谦卑或紧张的脸。

没人敢再吱声。王八邱贪婪又急功近利的脾气是谁都知道的,除了三爷,长沙城里数他势力最大眼线最多。被霍秀秀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有了点数——王八邱知道三爷回来了竟然妄图谋害,只怕他这下不止是没好果子吃,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如此一来,下头那些跟着王八邱混或是与他为敌的势力都已经明白,跟三爷对着干只有死路一条,想活命的就乖乖坐着等三爷训话,训完了说不定还能找着一条活路。

但眼见着三爷不紧不慢地啜着茶,既不和解语花闲聊,也没理会他们,更不去翻动账本,下面的人也渐渐有些焦急。大概还有些人正在后悔刚才没回去坐着等,在这站着腰酸背疼不说,三爷不明确表态,心一直悬在那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抓狂。

茶过三巡,面朝三爷坐着的解语花露出些许倦意,轻轻嘘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用茶杯盖撇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吴三省侧过脸深深睇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盖碗。托儿底磕着木头桌子发出轻响。屋里站着的人闻声,身子皆是一僵,偷偷瞄向三爷。


解语花捏着杯盖撇茶叶。淡薄的清香随着热气蒸腾出来。受到二爷的影响,他对茶也是情有独钟。

记得以前去云南时,在当地喝到过一种“雪山白露”。茶水是淡淡的金黄色,气味香淡,入口微苦但余味甘甜清澈,呼吸间唇齿留香,让人觉得心平气和。相较之普洱或是滇红的浓厚,解语花更喜欢这种淡雅绵长的余韵。可惜这茶馆里没有,只好选了同样回甘悠久的铁观音。

隔着桌子,吴三省状甚随意地翻动着账本,眉头却渐渐拧起。

吴邪也是做生意的人,查账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虽然他从来没参与过自家三叔的生意,不过潘子应该事先也给他做过功课,告诉过他哪些个盘口的人不老实,账容易出问题,查的时候多注意几眼。

有问题的账本被潘子捧在手上,没问题的吴邪便随意地放在一边。

解语花粗看之下,潘子手上账本的数量超过在场人数的一半。看来这长沙没了三爷坐镇,所有人的胆子都大起来,账目的问题看来不小。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直愣愣地看着三爷的眉头越拧越紧。这间屋子的窗外,就是茶馆的正门,楼下聚起的人群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又不敢贸然闯入,低低的骚动声在楼上也听得很清楚。

吴三省这时却突然舒展眉尖,手指在厚厚一叠账本上拍了两下,眼神扫向潘子。潘子点点头,挨个朝下头站着的人走过去。没几分钟,吴三省面前两步开外,十几号人一字排开,站得倒挺整齐。没被点到的人如获大赦,取回了账本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解语花别过头,不去看那些留下的人。余光看到这些人中间空出来了个位置,想来应该是安排给王八邱的。

似乎是要平复一下心情,吴三省重重地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掏出烟盒。潘子见状立刻捧上烟灰缸,又替三爷点上火。淡紫色的烟雾缓缓升腾到空气中。吴三省抓起最上头的账本,名字朝前亮了出来。离解语花最近的人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跨了小半步,嗫嚅着开口:“三、三爷……”


看来全部折腾完还得有一阵,趁着这个当口,解语花在心里暗暗盘算。

潘子传出来的消息是三爷有个大海货,但事实上,他们手头上并没有价值高到足以被称之为海货的东西。拍卖会上的玉玺虽说在他好说歹说“帮忙保管绝不私吞”的情况下从胖子那扣了下来,却由于是抢来的烫手山芋,完全派不上用场。若是被问起,绝对不能说海货已经被解家或是霍家收了去。那些人本来就对三爷的突然出现将信将疑,若是不先让他们亲眼看货就说已经出手,会给吴三爷带来信任危机,好不容易扳回来的局面又会朝着失控发展。

只能说这东西还在广西张家楼里,想要的就出钱出力夹喇嘛,捞出来的东西按劳分配,也算是缓兵之计。吴三省的信用很好,他提出带队夹喇嘛不用担心那些人不肯帮忙。而且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查账肃清之后,吴三省能收回很大一部分人力和财力,即使一时间不能完全恢复之前的实力,再夹次喇嘛的能力和条件也已经具备了。

再者,凭吴家三爷的威信,稳住霍老太太的几个儿子还不成问题,琉璃孙和新月饭店那边也多多少少会卖他点面子,暂缓追究。留给他和吴邪的时间,能多一点是一点。

按照解语花的想法,北京他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即使有吴三爷压着,该他的麻烦还是他的,现在就回去说不定会更麻烦。万一吴邪再出点什么事,他就真的只能在北京干着急了。只有跟着吴三省的队伍去广西,做个要担责任的样子给霍家人堵堵他们的嘴,顺便必要的时候拽吴邪一把。另一边,吴邪也不能回杭州,他脸上的东西一时半会撕不下来,最近风声又紧,吴三省杭州的本铺是个大凶之地。再加上吴家老二也在杭州,吴邪这一回去铁定穿帮,那他的心思就白费了。

所以只要今天能扛过去,把三爷的声势扳回来,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纠集到人马,杀到广西去救人。


伤口上突如其来的刺痒,把解语花拉回茶馆。

桌上的账本还剩两三本,屋子里又空下来。看那些归位的家伙倒是挺轻松的,动动嘴皮子就能蒙混过关。

吴三省左手捏着眉心,看上去非常疲倦,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站着的人犯了口吃一样解释着账本上有问题的地方,也不知他听了没。楼下的嘈杂不知何时归于寂静,磕磕巴巴又带着颤音的解释在屋里异样的令人厌烦。

突然,解语花扭过头,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霍秀秀朝他眨眨眼,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伴着霍秀秀的笑容,楼下产生一阵巨大的骚动。吴三省皱着眉,站在他面前的人也因此住口,有些胆怯地望向窗外。

骚动持续着,霍秀秀看着下面的眼神却收了回来,转向门口。随着她的目光,楼梯那边传来了沉重却迅速的脚步声。一共两个人。脚步声一路未停,径直到了包间的门口才骤然消声。

“三爷,东家,人给抓来了。”

嗯了一声,他微微朝吴邪探过身:“我家伙计。”

吴邪点点头,解语花朗声道:“弄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解家两个伙计一左一右,提溜了个脏兮兮的东西进来。一路连地面都没沾,到吴三省面前三步时双双松手。噗通一声,那个灰不溜秋的巨大物体摔在了地上。旁边站着等三爷训示的人被那东西吓得退了两步,又惧于三爷的表情,哆哆嗦嗦地跨回原来的位置,一边小心翼翼免得失足踩到地上的东西。

潘子伸脚把那东西翻了个个,站着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王八邱。

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现在沾满血渍灰尘,双眼紧闭,表情因为疼痛有些扭曲,额头上一个窟窿还潺潺渗着血。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西装也已经皱皱巴巴不成形,同样沾满了灰尘沙土和鲜血。

死了?解语花在吴邪投过来的眼神里看到了质问。

笑着摇摇头。他知道王八邱还不能死,之前放出狠话是给王八邱找的那些伙计听的。那些人都是虾兵蟹将,没本事也没胆识,不过是仗着王八邱这个靠山横行霸道而已,随便吓唬一下就原形毕露。解语花说出那话是要让他们知道,连幕后老板的命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那些个走狗。

事实也如他预想的,被砍倒两三个同伙之后,先前还杀气腾腾的打手们就彻底崩溃,威胁了几句就全部坦白从宽,把王八邱的所在地合盘托出。解家的伙计找到王八邱之后二话不说一顿暴打,扁得王八邱掉了半条命才带到茶馆。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顺便杀鸡儆猴,让还好胳膊好腿坐着的人看看造反的下场。

吴邪皱着眉看着躺在地上的王八邱,解语花歪着头细细地观察他,在他眼力看到了些许的犹豫。表面上看,吴邪对“三爷”这个角色游刃有余,骨子里却极端的不适应这种场面,对这种人也毫无办法。这只王八对三爷都动了杀意,在他们这一行来说已经是留不得的了,决不能姑息。

——道理,吴邪不是不懂,但对这个“邱叔”依旧有些不忍,他还是太仁慈。

无声地叹了口气,解语花开口催促:“三爷。”

吴邪醍醐灌顶般怔了一下,对着潘子,朝躺在地上的王八邱扬了扬下巴。

潘子上前,拎小鸡一样拎起王八邱,啪啪两巴掌甩在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解语花心道这家伙下手还挺狠,估计是恨极了。

王八邱挣扎着睁开眼,定了定神,看到面前坐着三爷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有些畏惧,却立刻摆出一幅不卑不亢的表情,叫了一句:“三爷。”

吴三省冷笑一声,朝傻站着的两个人挥挥手,那两个人如释重负,兀自暗喜。但账本还没拿回来,说明三爷只是优先解决王八邱的问题,并没有打算放他们一马,也不敢回去,老鼠般溜到墙角站定,带着一幅难以压抑的兴奋表情看着委顿在地上的王八邱。

沿着走廊一溜的包间,此刻也已经一片死寂。想来那些人在王八邱被拎着一路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看了个真切。如今看不着,只能竖着耳朵等着听三爷怎么处置这只王八。

这就是这些生意人的通病,便宜大家都想占,戏人人都想看。每个人怀里都抱着块石头,就等着前头的人噗通一声栽下去之后,松手。

解语花转过脸看着吴邪,吴邪盯着王八邱,寒霜罩面。明显已经被王八邱的态度激怒,还差一点就会暴走。这样也好,解语花心想,既然要扮三爷,就要扮得彻底。今天不狠一点,日后去了广西,他还是没法压制住那些人。

吴三省身子后倾,靠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敲了敲留在桌上的账本。王八邱的那本还在他那,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三爷知道了王八邱背地里干的勾当,就算没账本,也必须给出个交代。

王八邱浑身一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三省就那么等着,斜眼冷冷地看着他。但这样的僵持并不太久,王八邱也很清楚三爷这一关不是装哑巴就能混过去的。喘了几口之后终于颤声道:“……没错,三爷的钱,是我用掉的。”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谁也没想到王八邱上来第一句话不是给三爷低头认错,却直截了当地承认钱是他用的。

破罐子破摔?冷笑快要从鼻子里喷出来了,解语花扶着额低下头。该说他识时务呢,还是该说他找死呢?

吴三省却似乎并不满意,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王八邱见三爷不言不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前头的话已经出口了,现在也不好收回,只能继续说:“小三爷来找我要钱要人,我的确不愿意借。谁他娘的知道那海货是骗人的还是真的?!那些钱是当初三爷给的,哪能来个人就陪着笑送出去?我老邱也是个生意人,做生意也要看清楚是赚钱的生意还是赔本的生意。小三爷说要借人,我没说不借,但那毕竟不是三爷问我要人,”说到这,王八邱顿了顿,瞄了吴三省一眼,见吴三省没什么反应,底气又足了几分,“要是小三爷这票喇嘛夹亏了,我也得跟着赔本。既然小三爷想要人又拿不出押金,我要三爷的房契代替份子钱也他妈的不过分,等海货捞出来了这房契我老邱原样奉还,一分钱都不贪三爷的。”

吴三省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丝毫没有发怒的迹象。

“邱爷,您那天晚上好像不止说了这些吧?”一旁站着的潘子见吴邪不开口,冷笑着代劳。

王八邱表情一滞,尴尬道:“那……那天晚上我心里不也着急么……三爷下落不明,小三爷倒跑来找我借钱要人,我、我这不是……”

吴三省冷哼一声,依旧点点头。看上去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潘子非常不满,一个箭步跨上前揪住王八邱的衣领,恶狠狠地逼问:“那今天早晨又是怎么回事!别他妈的说这是看到三爷回来太高兴了!”

王八邱被潘子压制着,非常不好受,两手徒劳的掰着潘子的拳头想挣脱出来,潘子干脆两只手一起拎着王八邱的领子,把他按在地上。

“谁他妈的知道这个三爷是不是你大潘子找的替身?!人前是对三爷忠心耿耿的狗,人后口口声声叫着小三爷小三爷还替他卖命,他娘的谁知道你大潘子这几年背着三爷在长沙捞了他多少好处?现在三爷没了就巴上小三爷想继续捞油水是吧!你这种垃圾,留在三爷身边也……”王八邱声嘶力竭的话音被硬生生地打断。

打断他的是一本凌空飞来的账本,不偏不倚砸在他额头那个窟窿上,疼得他瞬间消音,账本飞扬的页脚扫过潘子眼前,潘子条件反射性地侧头避过,双手往前一推。王八邱被一砸一撞,捂着额头再也说不出话。

吴三省两腮突起,眼睛泛起血丝,咬牙切齿地瞪着蜷缩在地上的王八邱。

潘子惶恐地看着他:“三爷……”

吴三省看也不看他,顺手往桌上一抄,甩手又是一样东西朝潘子直飞过去。潘子反应灵敏地伸手捞过,定睛一看竟然是三爷喝茶的盖碗,里面的茶叶已经散落出来,撒了一地。

王八邱捂着额头,弓着身子突然笑出声:“都说你潘子是吴三省养的狗,的确不……”

一声闷响,王八邱再度被迫噤声。那个“狗”字刚出口,潘子已经扬起手,恶狠狠地攥着那只盖碗朝他的脑袋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