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6-17 17:55 /
魔圆剧场版的水平高得出乎意料,毕竟因本篇我好歹算半个老虚黑。但新篇的破题亮眼,立意新颖;新房的演出更是成功俘获我心,对珂拉琪美学的运用更上一层。本篇的主题,大抵是希望与绝望、幸福与不幸这二元的对立、转换与相融吧。QB作为外星生物对少女心愿的利用,使这得必有失之规律化为法则,成为描绘世界的一种形式。魔女之悲剧是对现实之模式科学化的认识、高效化与程式化放大的结果。那么本篇结尾的圆神降世,则是靠一种自然主义的,爱的力量——圆环之理一是化两极为圆,二是自反地利用规则自噬。
而在《叛逆的物语》中,晓美焰自我的欲打破了对立与回环,对她来说没有幸福与不幸的划分,只要有小圆在,“连伤痛也是甜蜜可爱的”。直指客体,抛却苦与乐的认知,「这就是人类情感的极致」。她垂直于好-坏的界面,因她追寻的是超越自我的箭矢。
诚然,我对虚渊玄的不满数不尽。还是那句话,我有多爱新房就有多恨老虚...在他笔下,情感可重塑世界之理,成神成魔,皆在一念之间。而在他眼里情感是“单向”的,你对我好,我爱上你,可这两个环节都是一方独立。换言之,缺乏互动与细节的铺陈。我想这也是内倾情感(Fi)与外倾情感。前者爱刻画抽象的情感本身,将爱恨超越两者,视其为独立行事的存在,乃至不朽——如今敏之《千年女优》,“我爱的是爱上那个人的自己”,爱的是爱;后者则不见那鲜明的凸起,只见个体间絮絮的语声、流动的关系。不过,这也只能说是我个人对“故事”的偏好罢了。

玩过一个冷门视觉小说,《魔女魔少魔法魔》,仇恨着健全人类的残疾少女成为了魔法少女,与主角一起成立咨询社为委托者排忧解难,屡见人内心“肮脏”的本真愿望。主旨是,一个人获得幸福时必不可免造成他人的不幸,所有人都幸福的天堂是不可能存在的,世间是人人为自身幸福而彼此践踏的炼狱。也只好承认这正当性,哪怕宣言“所有人类的进步,所有未来完善的制度,在每一个人,哪怕是最罪恶的人的不幸的命运面前一文不值”来反抗着规则,为此躬身也无非是别尔嘉耶夫口中的“虚伪的敏感”。我们要记得,伊万•卡拉马佐夫疯了两百年,因为他想过要杀自己的父亲;在欲力前,在纯粹的不幸与恶前,悲悯不堪一击,一无是处。
在俄语音乐剧《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幕曲“列车长咏叹调”中,那一声声的“Счастье(幸福)”与“别走在铁轨上”的警告,则又是如虚渊玄笔下魔法少女—魔女的界限般,追寻自身幸福与掉入不幸之穴只有一尺之隔的寓言之呈现。饮鸩止渴,”它“既是毒药也是琼浆,这样的两面一体——LSD,抗抑郁药物,我们想到上世纪中叶以降的食髓知味,那对化学极乐,对机械幸福的痴迷。
什么样的故事最爱将“幸福”符号化?鬼故事,冒险故事。历经艰险,回归故里,之后便是平凡的日常,而那就是幸福。多么粗砾!在此处,幸福简直是一种责任。在虚拟作品里,我们的确是这样以他们为媒介,以冲水前凝视排泄物的姿态咀嚼。工业化复制生产的不幸与幸福,是“古希腊的歌队,是罐头笑声”。我们累了便间接地活:“幸福啊多么美好啊!”
「我要求不幸福的自由」,可是——「幸福是一个艰难抉择,特别在事关他人时」。谈论向上的自由,向下的自由,而那向其他方向的又是怎样?名为《无尽的玩笑》的都市传说影像,又是那药丸问题,若能有途径满足人类文明史上所有门类的需求,让无论物质精神还是脆弱的文明自尊心、求知欲乃至“受苦受难的权利”都得到满足的极乐,一个所有意识能心甘情愿无限存留而无厌倦的、超自然的调和幸福与苦难的世界,或许我真能抱着慷慨激情跳进火山口 !——这就是LCL之海、缸中之脑、无限月读与“Brave New World”....
那么,我们要回归反乌托邦吗?是的人生不只有幸福。飞向太空,前往我们的黄金时代!征途是星辰大海。倒塌了,消亡了...;二十一世纪,龟缩在电脑里,我飞升了,老鼠咬断电线杀了我,然后呢,我被幸福溺杀....

现实布满裂缝,矛盾是剖腹产的伤口。我憎恨这样的叙事。我憎恨那无牺牲意味的耻辱。人生的目标不能是自我的幸福。不能如此心满意足。两年前我在大脑的生长的反复咀嚼这命题,直到今日我仍认为,回归自我是最可恨的谎言之一。当然,人应为自身的幸福奋斗,不过是被外在的体系扭曲,化身为吞食自身、自尊损毁的饕餮...这似乎也是自洽的。但我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到,这所谓的起始点——自我,与所谓的终点——幸福,如此粗糙。我从审美上拒不接纳。
可是我也不要那崇高的绝对意义。我不要参加那卡丁车比赛了。我不要去摸那奖杯....因为我知道我可能永远找不到掌握了我生命线的那个魔鬼。没有粉笔画的赛道,我如何听令起跑?
成为一个观测者。我要成为「时代」这只人体蜈蚣中的一环,积极地吞吐,积极地排泄,然后如嵌进格里高利背上凹陷的苹果,我的背上会长出树,我要那是一颗果树,我要投胎成为果子中的籽粒。我想我这两年困惑的无非是,我到底在人链中处于哪一环。这重要吗?口中秽物的质感大抵有分别。第一个人吃到的,未经消化的新鲜食物的味道,我死也想尝。如今有些释然,是因为我想,谁也不知道这蜈蚣是条形的呢,还是如衔尾蛇般的口尾交叠的环形。不过是活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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