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9 13:06 /
与大多数动画不同,四叠半全篇以“我”的视角展开,“我”的视角、想法、声音无处不在以至于溢出了人物说话的正常速度。在别的动画中,通常会保证观众所看到的世界是客观的(甚至能看到主人公所看不到的真相);但汤浅狡猾地用画风以及表现手法(隐喻/意识流)将客观与主观的界限模糊起来。观众看到的是“我”眼中的世界。而最有意思的是,给观众提供观看世界的滤镜的“我”在全篇中都没有名字——“我”是谁?这是作者给我们留下的谜题。

没有名字的“我”在每集开头总要面临一个选择——通常是选择一个有名字的社团。在社团里,“我”一定会碰到有名字的小津;可能会遇见有名字的明石。20分钟后,“我”就该按照剧本说出对小津的愤怒/对选错社团的后悔/对未能把握追求明石机会的遗憾了;“我”这样一个身份不确定的人只能通过对有名字的人/组织的态度与反应来确定自己是谁。在这些情况下,“自我”是通过外界确定的。如果再审视“我”周围的人与“我”的关系,我们似乎可以发现“我”与小津存在明显的复调特征——“我”与小津是一体两面,绝非泾渭分明,而是被命运绑在一起沉入日本海的。而明石,则完全可以看成“我”理想的具象化。这样一来,“自我”的确立来源于对自身“恶念”的批判和对“完美”理想的追求。对外界的态度归根到底还是归结于自我内心的坚持。

但是环境不允许“我”拥有“自我”。大学社团里小圈子的阿谀奉承,被夸张了的秘密社团“福猫饭店”里的等级森严,被资本、偶像和商品所把持的看似一团和气的“暖暖”的洗脑等等无论如何都与“我”的理想相去甚远。“我”与环境的强烈冲突在“我”的一次次失败中得到了直观展现。一次次的怀疑与失败会重塑“我”的看法与心境。 “我做得很好,今天进展到这一步就够了”式的纠结犹豫彷徨才是人生的常态与真相。“自我”就在这种情况下一再被侵蚀。

于是“我”内心中的小津就出现了:既然这个世界如此恶心,那么何不干脆放弃坚持自我做纯粹的恶人?有时候,“我”选择坚持自我。例如自行车比赛时已经抱着决心用自己原本的自行车上演《老人与海》式的“失败的凯旋”,但就连那辆自行车也未能按时到达比赛现场。命运的嘲弄凸显出人生的荒诞。(ep3)有时候,“我”选择放弃理想,成为恶棍,但仍然面临良心的挣扎。(ep9)更多时候,“我”经历了生活中种种荒诞与可笑,最终在一次又一次身不由己中迷茫。在与“自我”的抗争中,“我”得到的甚少,失去的太多。

最后两集是个例外。Ep10中,"我"直接被困在“自我”之中。由一个个四叠半组成的平行世界实际上是无限的自我世界,隐喻“我”疲于不断地面对“自我”与外界的冲突,以至于不再愿意走向外界。与“我”如吃剩的蛋糕一般残存的理性相对的是樋口师傅的超然——世界本是如此,何妨和光同尘。人生总会经历自虐式代理代理战争的荒诞;也总会有读完《海底两万里》的感动以及渴望环游世界的豪情。所以在ep11中,我们会发现邪恶如小津也会恋爱;懦弱如“我”也能冲出四叠半;“变态”如城崎对香织的爱也是真心;普通的猫拉面原来这么好吃;“我”与明石的初次相遇原来如此美好。这个世界,很多荒诞,很多排挤、欺骗、暴力、权力、控制,四叠半可以用来躲一时,但是不能丧失了冲出去的勇气。毕竟飞蛾都时刻向往着光源,只等待着“四叠半纪”结束的那一瞬。

所以,即使连只带回大马林鱼骨架的老人都做不成又如何呢?“失败中的道德凯旋”并非必需品,只要我们还能梦见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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