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2 13:21 /
物的生产一经战胜了物的采集和人的生产,父权制就确立了。女性,相应地成为儿童照料者、家务管理者、心肠慈悲者。母亲圣洁无私的形象就是这样被捏造出来的,这种崇高的形象恰恰是她被捆绑在个体家庭中的低下地位的反映。在御宅史上,除了一男一女的巨婴关系主宰全世界生死的世界系之外,经典的女性塑造模式便是“女神”。如《白色相簿》中的女神救赎,《进击的巨人》中的三笠形象。在这里,女性是无暇的救赎者,是崇拜的对象,是令人为之自惭形秽的存在。一如在《猫物语》之前的时间线里阿良良木历心中的羽川翼形象。

但是,这不过是卑劣的补偿。把一个人推向神坛,就是把他/她逐出人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都具有喜乐、忧患、接纳、忌妒、勇敢、恐惧的第一天性。固然,他们的意志是无限的,他们本质上就是自由的存在,可以想象、选择;但这种自由只要走向客观世界,就一定是特殊的、有限的存在。不经过决断,不经过实践,不把自身蕴含的无穷的可能性转化为现实性,那么这种无限的潜能终究是彼岸的幻影。费尔巴哈认为,人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身为有限者的他能想象出超出自身的、完美的、无限的存在。其实不然,人的真正高明之处反而在于他的无限性能且只能在有限物当中实现。

羽川翼经历了两次救赎。

第一次是她写下了那封信。当她写下那些文字的时候,她就正面认识到自己中烧的妒火和负面情绪了,她选择了接纳它们,让它们回归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她不再想要全白、白得令人无聊,而是决心让自己变成灰色。黑白相间的头发,就是她收回白猫和苛虎的证据。白猫和苛虎毋宁说是她的本质的异化,是她的有限性的异化,也就是说,是她的现实性的异化。所以,直到变成黑白羽川,羽川才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现实的人。否则,她就永远只能在阿良良木历心中或某个人的心中以模糊的圣母般的幻影而存在着。

第二次是她直面阿良良木。这种“救赎”——照轻小说惯用的说法——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并不是一个人闭门造车地下了决心就可以成为伟人。羽川翼在信中用概念解放自己的嫉妒与压力确乎是她救赎之路的开始,但是,这一开始却缘起于她与火炎姐妹的谈话。在谈话中,她通过阿良良木历的嫉妒意识到了自己的嫉妒。在写信委托之后,白猫并未完成降伏苛虎的任务,只是“拖延了10秒”——这一任务随后是由及时赶来的阿良良木历完成的。一年前我看时,以为这不过是作者在玄幻作品中的逞能,不过是偶然的救赎;因为,现实中并没有什么救世主能在关键时刻提着妖刀心渡来为我们解放心魔。现在看来,这恰恰是羽川翼得到救赎的必然;因为,她的自我设定与自我限制,只有在同他人的社会关系当中,才是可能的。无论是羽川翼先前给阿良良木历发送了一张男装照片,还是她通过文字写下了那封信——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而语言是交往的灵魂,是最富于精神的东西——都已经昭示着,她知道自己的孤立救赎是不可能的。所以,单相思的正式完结,需要两方都在场。所以,羽川翼一个人的自救,需要阿良良木历的一双手。惟其如此,人格才能独立。人格的独立性就在于它始终生活在共同体当中。这是羽川翼第一次求救,求的不仅是自己,还有他者。

“要是你变成讨厌的家伙,我会讨厌你;要是你做坏事,我会责备你;要是你遭人怨恨,我会保护你;要是你变笨……哎,我会教你念书;要是你哭泣,我也会安慰你。”——阿良良木历

从此,羽川翼成为了会嫉妒、会讨厌、有压力、知黑暗的羽川翼。阿良良木历心中或者别人以为阿良良木历心中的羽川翼是怎样的并不重要,关键在于,羽川翼从此成为一个整全的人,进而有了“家”的感觉——共同体的生活和独立体的生活是互为条件的。
#1 - 2024-1-12 14:46
(大友 评分极其情绪化)
【女性是无暇的救赎者,是崇拜的对象,是令人为之自惭形秽的存在】我觉得羽川翼的形象在这之上还能增加【欲望的承担者】。

非常赞同【人格的独立性在于共同体】,母职和妻职是来源于社会的异化,可以说班长曾经是究极的贤妻良母,完美的被异化为了经典母职和妻职的形象。

因为是纯动画党,在初看化物语和伤物语的时候,班长像是集合了杀必死担当、解说担当、水时间为一体的NPC,似人而非人,让我产生了恐怖谷一般的不适感。

猫黑后,羽川翼从【物】变成人,我才开始感受到角色的生机。
#2 - 2024-1-13 19:31
分析得不错,没什么想补充的了,就当点个赞吧~
#2-1 - 2024-1-13 21:09
带电的草叶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