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8-28 01:22 /
     虽然经常回想起之前的日志中还有些挖的坑没填,但总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填坑。但倘若现在不填坑,可能很长时间内都没有机会写篇长文了,遂下定决心怎样也要憋出一篇来,详细的补充说明还是放于结尾吧,让我们进入今天的回想吧。尽管这篇日志的主题似乎略显浮夸,但还是让我们从对历史与社会变迁的一些朴素思考来引入今天的主题。
      当你发觉自己所身处的社会并不尽善尽美,似乎存在着无数问题有待去解决,但在过往的经历中却并未感受到任何好转的可能时,一种自然而然的解释可能是——世界正处在衰退之中,且我们对此无可奈何。这一思想的最初阐释或许可以追溯到赫西俄德的诗歌当中,在他的描绘中,整个世界是从黄金时代一步步沦落至今的。古希腊思想家中有不少人都持有相似的观念,比如众所皆知的赫拉克利特,他主张万物流变的思想,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认为人类在自黄金时代后的发展过程中,注定要在物质与道德这两方面退化,这是无可奈何的衰退。用波普尔的话来说,赫拉克利特的哲学观念在对变化过度强调的同时,又保有着对一种永远不变的命运法则的信仰。
      但倘若如此,岂不是人类社会本身便也显得可疑起来,岂不是我们的存在价值也被完全否认了吗?因此,对过往的理想化构想便成了一条替代性补救路径,包括宗教在内的不少哲学世界观中,都将遥远过往描绘为完美且理想的状态,但或由于人之缺陷(原罪),或由于社会本身之缺陷,最终致使衰退至今日的境地。而为了挽救衰退的命运,我们不得不采取相应的措施,或从人本身,乞求上帝的宽恕与救赎,或从社会本身,试图回到原初的美好状态。
      但当视野与信息愈加丰富之后,人们对整个世界的过往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不少人既看到了历史上存在的衰败,又看到了在历史社会整体变迁的过程中,也不乏盛极一时的存在。因此,另一种对历史社会变化的解释便显得合理起来——历史社会处在不断的循环当中。无论是我国古代一治一乱、五德终始等思想,还是西方政体循环、兴衰反复等主张,抑或是当代人们喜欢提及的王朝兴衰律、历史周期律等假说,都是这一解释的具象化。
      当面对不断循环的历史命运时,我们除了顺其自然以外又能采取怎样的行动呢?古典共和主义者们不少都是历史循环论者,他们承认命运女神的伟大,认为人在周而复始的命运面前都是相对孱弱的,但同时,他们又从西塞罗等人所著的古籍中寻找到了一种补救方案——美德。唯有拥有美德者,才能得到命运女神的厚爱,才能主宰自我命运,唯有拥有美德的治理者,才能赢取名誉与荣耀,促成国家的稳定兴盛。(毫无疑问,马基雅维利也曾接受过人文主义教育,其对历史、命运、美德的理解,有着很强的古典共和主义色彩,但同时,他又由于自己从政经历与所见所闻,产生了与同时代共和主义者们不同的独特见解,这在之前也有所提及过,在此也不多赘述了)
      直到启蒙时代的来临,不少思想家们才逐渐发觉了人类理性的可能性,他们开始构想,尽管当下似乎不甚完美,但相比于过去的蒙昧时代,已经取得了多方面的改进,因此历史应当是不断进步发展的,人类应当能够在未来发展出属于自己的乌托邦。但这样一种进步史观似乎不能合理地解释过往的历史,正如前文所言,历史上不乏兴盛,更不乏衰败,倘若要证实社会是不断进步发展的,就不得不解释那些衰败的原因。
      黑格尔的历史观便为进步史观的解释提供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路径——通过所谓正反合的辩证法思维。在这一解释框架之下,尽管存在一时的衰败,尽管存在一时的挫折,但历史整体应当是螺旋式上升的,正反观念的对立统一将会推动着社会在冲突中进步发展,而这一切都遵从所谓的绝对意志、世界精神。一方面,通过这一解释,进步得到了证实,但也使成功等同了善,在冲突斗争中留存的便是正确的、代表着发展方向的,而失败的便是愚昧的,极致的实用主义逻辑在此呈现;另一方面,这一解释,令那些浪漫派们所标榜的英雄人物沦落为了“狡诈理性”的工具,令那些保守与不识时务的堂吉诃德式人物成了不值一提的牺牲品。(也要看到,在黑格尔眼里,尽管那些英雄人物、那些具有洞察力的哲学家在世界精神面前是渺小的,但在同时代的其他个体面前,又显得伟岸无比,这点从其评价拿破仑那段著名的语段中也可见一斑)
      这就是属于黑格尔的历史主义,它有着浓厚的宿命论意蕴,紧紧地与世界精神的存在结合在一起。在他的笔下,高于一切的理性似乎早已规划好历史的发展道路,而时人所能“作为”的,或是敏锐察觉其蛛丝马迹,引导大众向正确的方向前行,或是不自觉地成为其工具,推动着历史在冲突中向前发展。因此,尽管黑格尔也很喜欢谈及所谓的自由意志,但在他眼里,自由意志便是承认必然、遵从历史规律,因为一切背离于世界精神的举措皆是不可理喻的,无异于妄信人能步行于虚空之上却坠崖而死的愚蠢之举。
      这就是为什么伯林会用“剧本思维”来形容黑格尔的构想,“假如宇宙遵从规则,这就相当于把宇宙当成一场大戏,其中各个人物都要完成分配给他们的角色。可是,一定要有个剧作家规划这一切。倘若你能揣测那个剧作家的意图,想象剧中人物的所作所为,你就会得到一个与黑格尔式的世界观相类似的结果”。
      当一种宿命论的观点与不可知论结合时,痛苦与绝望的情绪将很可能支配人的身心,尤其是当对宿命的认知偏向悲观时。路德便曾面临过这般精神痛苦。路德对人神关系以及人类本性的认知背离了托马斯主义的乐观情绪而走向了奥古斯丁式的悲观教义:万物都遵从神的旨意,而人却无法真切感知神的意图。在此逻辑上,倘若人背负原罪,而上帝掌控着是否救赎人的权利,由于上帝是全知全能的,他在最初便应当已经完全决定谁将被宽恕、谁将被惩戒(更准确地说,是决定每个人将如何行为以走向其所属的终点),那么无论人如何作为,都无法知晓自己的罪孽是否被宽恕、自己死后是否能前往天堂。而路德走出这一困境的方法,也只是对宿命认知的转变,更具体来说,一本古籍的只言片语启迪了他,让他对上帝的认知更加乐观。他开始相信,或许上帝并不想惩罚我们,而乐意宽恕我们的罪孽,这使他填补了上帝的万能与世人的罪孽之间不可知的鸿沟,在此基础上,他发展出了其“单纯依靠信仰”而释罪的学说,而这一切不过来自于上帝的“恩典”。
      尽管黑格尔指涉的宿命并非完全不可知的,他追求着与世界精神的统一, “这种统一,这种与宇宙统一的现象,一直是所有伟大的神秘主义者和形而上学家所追求的目标”。
      即使如此,倘若世界的构造真如黑格尔所构想的一般,“如果人类直截了当地走向某种结果的话,那就不会有什么历史了,而只会有逻辑……如果有剧本的话,历史便失去全部意义,成为不必要的、乏味的且可笑的东西;塔西佗的悲哀和哥伦布的欢欣便成了小玩闹、出洋相。历史伟人们也就和剧场英雄同坐并列了,而无论他们演得好坏,都必定会走向确定的结局。历史发生的一切都是即兴的,一切事件全出于意志”。(我想,伯林在阅读赫尔岑所写下的这段话时一定也深受触动吧)

      兰斯系列的世界观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一点便在于,其世界观设计颇有一种黑格尔式世界意志之感,一切不过是世界精神(大白)的精心设计,唯有部分人能够与其疏通意见(法皇),在此背景下,仿佛所有人都不过是神明所制造的沙盘中微不足道的玩具而已。倘若有什么显著的区别的话,那或许在于,这一世界精神并不渴望着自己棋盘上的棋子进步发展,而颇有一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冷淡感。(在此请不要过度纠结老子此句的本意,就如同无论“人不为己”怎样解释,都不会改变其高度个人主义取向的本质一般)
      即使在这般世界观之下,兰斯这一冒险者,却对既定的常规不屑一顾,做出了种种逸脱常规之举,充分展现出“人”所具有的欲望并将其享受得淋漓尽致,并在随心所欲的同时对整个世界的形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即使这一切或许也只是世界精神支配下的小插曲,但不可否定的是,在每个人都不过是工具或棋子的世界里,他却展现出了人所具有的特征,纵使这些特征似乎并不总是美好的,实现其欲望的手段并不总是符合我们的常规道德规范,但毫无疑问,做出如此行为并对整个世界产生巨大影响的兰斯显然是“伟大”的“人”。这或许也是剧中部分人对其倾佩至极的原因之一吧,当众人苦于无可奈何之宿命时,他却总是以一种“能天気”的姿态给大家带来些许希望与光芒。
      在我看来,法老控的伊苏系列中的不少故事也展现了相似的理念:存在着能够支配一切的强大意志,遵从其原理去运作或许能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和谐与稳定,即使如此,主角亚特鲁的所作所为,他与命运所抗争的冒险精神,为保护人所珍视之物而奋战的身姿,也毫无疑问展现除了人所特有的光辉,尽管与兰斯的方向性不同,他们皆是如此世界观下“伟大”的“人”。

      话又说回来,过多的谈及宿命论时常会让人感到一种与现实的脱节感,这简直太正常了,即使是我,也偶尔会由于一些实务而对相关思考感到疏离。在有限信息与有限理性的限制下,在自我主观的支配下,大部分人往往并不会去思考世界的本源以及未来的发展趋势,因为这些对自我生活的改善并不会产生短期的实质性利益。即使如此,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些思想家开始注视着另一个世界——一种形而上的世界,一种美好、协调且呈现最完善姿态的理想秩序,无论这是一种神明或世界意志的启示,抑或是基于现实经验的推断构想,他们都发觉到了一个更为完善的世界的可能性,或某种潜在的、先验的自然秩序的存在。而现实世界与这一观念世界的距离往往令他们痛苦不已,因而他们时常在思考,试图探寻使现实秩序回归自然秩序的路径。我想,无论世界的构造究竟是如何,这些思想家都是伟大的,无论人现在处在何处,未来将走向何方,这些究极性的问题终究需要一个答案去回应,即使这样一个答案永远也不可能被追寻到,对这些问题的思索也终究不能停止,否则我们将失去指明前路的光芒。

      虽然我总是尽可能避免在过多人关注以及争议多的地方留下记录,这也是我不怎么喜欢评动漫与新漫的原因。这些日志一开始设想的读者也只有未来的我以及有闲情点进我主页查阅相关记录的用户。不管怎么说,这些日志都不过是个人记录所用,尽管我不会采取任何手段限制他人阅览有关内容,毕竟最有效的限制方法只有一开始就不发布在网络平台上,但倘若日志中所透露的内容被不当利用,并影响到我现实生活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删除所有相关内容。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可能都不会写长篇日志,但偶尔有空闲时间且有想写的零碎内容时,会将相关内容记录在杂记当中,顺便将我没填的坑记录于此,以便警示我自己,否则天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填坑。(gal新作评论属于最优先事项,只要有感兴趣的怎样都会抽出时间来阅览并评价的)
1.关于白2的分析,记得抽时间重过一遍生肉原作并做好相关记录(单独写个长篇)
2.关于重启咲良田的感想,记得抽时间重温一下
3.关于一些脚本的评述,尤其是罗密欧(大部分脚本都不会过多评价,关于罗密欧,真的有可能是有生之年)
4.一些思想评述(可能后面不会怎么做了,但说不定呢,既往的思想评述大多也只是想写些有关伯林的东西而已,现在想写的大体也都写了,除非有什么特别想记录的吧)
5.一些回想(虽然是所有记录日志的中心要点,但最近都没什么心境来做这项工作)
6.对一些作品评价的补充记录

我不会将书评发布在网络上,因为里面个人主观的价值判断与阐释太多了。尽管觉得合适的时候,可能会提及一些书以及我所做的一些记录。
我不会记录分享个人实务经验,这些过于涉及隐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