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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中世纪劳动的刻画令人印象深刻

首先，我是纯动画党，我对于《海盗战记》的了解仅限于动画，对原作我一概不知。

相比于第一季充斥在每一个角落的暴力元素，第二季尽管并没有摆脱这种暴力底色，但确实把剧情的重心转移到了种田，也就是劳动中去了。这在第二季的前半部分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托尔芬与艾纳尔必须一颗一颗地清理茂密的森林，借助马力才能将树根移除，最终开辟出一块田地来。这都是对于中世纪的农业劳动生动而细致的刻画，绝不是一般的异世界种田作品能够相比的。二者虽然都是广义上的“种田”题材，但后者更像是赛博时代的虚拟种田游戏，只要鼠标轻轻一点，就能坐等丰收；而前者则是真正和自然的搏斗。这让我想起大卫·布拉克伯恩写的《征服自然：二百五十年的环境变迁与近代德国的形成》（台北：远足，2018），书中详细讨论了18世纪以来德国人改造自然环境的艰苦历程，其中的一项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对于森林的清理。北欧从罗马时代以来就很难说是农业发达的地区，其中一大原因就是难以清理的黑森林。托尔芬和艾纳尔清理森林时的艰辛就准确地反映了北欧民族开发这片土地时遇到的困难。我认为这是这部作品的一个出彩之处。

农业劳动也同时意味着托尔芬从海盗转向定居生活，摆脱了纯粹掠夺的生存方式而走向生产。托尔芬和艾纳尔服务的农庄是典型的中世纪欧洲农场，自给自足，也有自己的武装（虽然和国王的军队战斗力差距很大，这在后来的剧情中也有呈现）。托尔芬思想的转变在明面上是他对于战争的反思，对于杀戮的厌恶，但从暗线上来说，真正让他改变的乃是他找到了掠夺和杀戮之外，能够养活自己的生存方式，也就是依靠劳动自食其力的人。为什么农场老爷子和艾纳尔对于托尔芬的精神转变意义重大，原因就在于他们都认为只有劳动才是作为人之尊严的基础，掠夺和破坏他人的劳动是可耻的。

但是问题又来了，如何保卫自己的劳动果实呢？这其实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剧情后来的发展也呈现出这个矛盾。克努特为了国家利益要强行夺取农场，面对国家的武力，农场毫无还手之力。我想托尔芬内心肯定有煎熬。一般而言，最直接的对策就是以眼还眼，但问题在于托尔芬已经决心不再使用暴力，而且就算使用暴力，以个人之力对抗国家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暴力是不现实的选择。其次就是不抵抗，左脸被打了伸出右脸。有些人诟病托尔芬最后和克努特之间的对话，但我认为这段对话其实深切地暗示了北欧蛮族基督化的过程。虽然整个作品并没有出现明确的基督教的因素，但托尔芬思想的转变，他对于战争和杀戮的反思，其实和基督教是有密切关系的。那些最后定居在诺曼底、西西里的维京人最后都接受了基督教信仰。放弃了掠夺的生存方式，我认为这也是这部作品从侧面呈现的一个历史线索。

最后一个选择，就是润。润到新大陆去。这是这部作品的核心要义。托尔芬在描绘文兰时，说这是一个没有暴君和奴隶的地方。不过比较讽刺的是，人类的现实却是在发现美洲之后就把最恶劣的僭主和奴隶制度复制到这片新大陆上。不知道托尔芬得知这一点，是否会发出一阵苦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