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5-2 23:12 /
“对不起”
男人开始昏厥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头顶的樟木枝干上抽青起几片新绿,几颗不知名的草寄居在涂着白色防冻漆的粗壮树根上茁壮生长,春日温暖的阳光打在他沾满了汗滴的额头和刘海上,他开始天旋地转
“其实我不是......”后面的话他听不清,一段陌生的声音介入了交流,一种异质感从刚刚消化了食物的胃里涌到食道,滑到他的口腔。那块刚咽下去的、沾了油泼面汤味的甜腻锅包肉沫黏着面糊和胃液反刍到他的食道,他觉得恶心,却吐不出来。
“但是我觉....”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在出门前已经精挑细选了自己出发的行头,从前半夜精挑细选到后半夜,那件湖蓝色涤纶风衣虽然袖口起了球可依然是自己最有气度的外套,面搭的纯丝体恤更是自己的得意之选,“觉得...”里面的白色长衫虽然有些捉襟见肘却不喧宾夺主,再加上头上那顶“就是说...”藏着机票的浅灰格贝雷帽,完全就像是一位青年艺术家,“没想到..”看着那个蓝白口罩,口罩也是特意在纯白和纯黑间犹豫半天,最后选择更衬自己脸型的黑色N95,难道这身搭配是糟糕的选择吗?
他无意识地用后背抵住樟树,手掌颤抖。
“我根本没想到...”是啊,他根本没想到这段旅途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见一个素不相识的网友?是为了领略雪国的风景?亦或只是为了逃避自己日复一日庸碌的日常?看着眼前的人,他的唇角开始颤抖。
“也就是说...”在出发前他有完备的精神建设和近乎不可一世的信心,现在看来那不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我行我素,不是一出傲慢的自欺欺人吗?你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他靠在那棵樟树的粗壮树根上,双手抱头,一个声音从脑海中浮现,你是一在段乏善可陈的戏剧里自以为是主角,然后为了追随一个幻影而展开一场意识清醒的梦游,这可真是奇文一桩。
他用手捂住自己镜片下的眼睛,开始抽搐
列文,对的,是列文,列文那双带着困惑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他不是鞠了一躬后就走了吗?虽然最后他失而复得,可没有在最好时候得到的美真的还保留着美感吗?不在最高点卖出的股票真的不会让人心生惋惜吗?而他现在想着这些,不依然表示自己在进行着龌龊的前现代幻想吗?
加布里埃尔,加布里埃尔倒是后现代了些,他多可怜!他永远无法拥有她妻子本真的灵魂,他的妻子爱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幻影,在二者之间他毫无插足之处,他甚至无法携私报复,因为那个幻影属于死者的领地,他无法踏足。在最后席卷爱尔兰的大雪里,他也只能任凭雪花模糊生与死的界限,落在迈克尔福瑞孤零零的墓碑上,落在所有生者与死者头上。
至于布鲁姆,一提到这头后现代怪物的名字就令人作呕,他本能的不愿回想起这个名字,和那段经典的、如谶言般预示了他当下处境的那段独白,那段文字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那是布鲁姆撞破他妻子外遇时脑海中突然闪过的念头,它揭示了一切关系中最纯粹的悲剧——他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既不唯一也不独一无二。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风声从耳边被抽离,呼吸急促而无力,连自己嘴唇翕动挤出的字词都听不清,他的中轴在发抖,他摇摇欲坠。
发梢突然感觉到些许温度。
他什么都没听清,可看着她,看着那一头在阳光下闪烁的修长秀发,看着那个反射阳光颜色的蝴蝶发卡,看着镜框背后的关切与愧疚,看着那个蓝白相间的条纹口罩,感受着发间淡淡的温暖,不知不觉,他的眼眶被云雾濡湿。
伊卡洛斯在逐日坠水被好心人捞起来后依然会亲吻太阳吗?
他笑了
“对不起。”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