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3-26 00:32 /
      先前每每看到海报上写的新海诚最新集大成之作,总是要嘲笑一番的。在领略过宏大的野心与荒诞的乐园后,倒也觉得不失妥当。可以说,铃芽之旅作为院线大片去体验一回,非常值得。作为灾难与民俗三部曲的收尾之篇,新海诚将自己的藏货几乎倾倒出来,用野心演绎出灾难与守护的史诗。不再囿于男女情感的细腻,而转向广阔的天地,与天地中生活着,活泼着的人,这是凡世与常世的连结,也是在经历灾难创伤后的人们向前看,向明天看的生命与勇气的赞歌。
喜剧与史诗
      印象中,新海诚总是一个擅长触摸细腻情感与散文式抒情的浪漫诗人,用几个长镜头,几点波光云影的描绘,将微妙的情感一丝一缕地慢慢从画面中融化出来,是他的手笔。但在铃芽之旅中,在这部套着爱情皮囊的公路片中,我看到了从未有过的风格,并前所未有的大量充斥在戏剧化的桥段中,这是日常的清新与喜剧的俏皮。几段调笑般的对话,拉长镜头中少女生活化的情态,在观众哗然一笑的同时,也在间起间落的小高潮中穿插情感的调味剂。这是对大量日常情节缺失的补偿。诚然,缺少细腻独白的只言片语很难服务于人物内心的构建,也让淡淡的日常美与细腻感消散于无。但为服务于载有宏大史诗的剧本,这是退而求其次的巧妙手段。
       再说史诗,新海诚一向不善于驾驭复杂的剧本,短篇才是他的优势区间。这场五起五落的波澜画卷,足见其野心之大。野心虽大,能力却赶不上想法。虽然相比支离破碎的天气之子,铃芽的叙事算得上清晰,但显得过分平淡与臃肿。塞入的东西很多很多,喜剧元素,公路元素,亲情,爱情,乡土,文化,生命,不胜枚举。失掉的东西同样很多。放弃了一以贯之的世界系框架,采用标准化处理的桥段与边缘化的感情戏码,使得所谓的史诗缺乏高潮的爆发力与余韵移人的内动力。但所幸格局大了,境界也就显得高些,尽管是浮于淡化的表面。
高于爱情的亲情与生命
       新海诚作出与前两部相异的选择,弱化爱情的主题,投身于更普世,更宽阔的主题,是很明智的。亲情的痛楚与释怀和生命的力量与韧性让作品趋于饱满,观感极佳。但三者并举的叙事结果是三者都浅尝辄止,缺少深入。爱情戏的淡化处理,在失去以往纤细叙事的同时,也成为主题上的累赘。铃芽对男主的感情线始终是缺乏深入的,仅仅局限于暖心的互动并不能拔高情感的高度,也难以让观众产生共鸣反而造成了乙女心与守护日本的割裂关系。依我之见,只有完全淡化感情,完全服务于主旨,才能有互作促进的升华。当然,这对于诚哥是不可能的;对于诚哥的受众也是不可能的。
       除开爱情,铃芽与妈妈,与阿姨之间的亲情更值得着墨。若能绕着这两个半圆,如君名一般将剧本完全服务于亲情的主题,完全可能达到更深,更精练的效果。诚哥并非不会写亲情,她和她的猫中生命感悟的亲情,君名等作品中三言两语的侧描,若能将这许多连成一部亲情式的《你的名字》,所取得的效果绝不会亚于如今的多处着墨。
       关于生命,这是本作最让人触动的主题。那是艳阳之下行人的熙熙攘攘,是夜幕都市角落的朝酒晚舞,是海岸线上城市的海鸥与货轮,是公路旁草野的花草清馨与房屋几座。这是接受灾难后的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与重塑的信念,是超越凡世常世的坚韧,是喊着活下去的欲望,是对明天自己最美好的展望。在创伤之后葆有向前看的初心,这是灾难三部曲的初心,是新海诚创作的初心。在这里,生命的力量突破了爱情的攀篱,闪耀着人文主义的光辉。
继承与创新一同活着
       在铃芽中,我看到了秒五的草野与大海,看到了言叶的雨,看到了君名的小镇与小镇的人们。甚至有虫师与常世的连结,有侧耳倾听的猫,有机动警察的乌鸦与公路。新海诚融合了很多,继承了很多。但我看到了他的创新。他的高潮不再是一贯的奔跑,旧瓶装新旧的怅怀,他有了喜剧的装点,有了主题的宽度,有了配乐的进步。新海诚是天天进化的新海诚,虽然作品中不免有先前的痕迹,但对主题,对表现方式奋不顾身的尝试与探索,是能够继续向前的勇气,是足以迎接下一个三年之约的热情。
无意义工具人的唐突
       铃芽的人物名单并没有太多,太杂,但每一个人,简笔勾勒的小人物也好,浓墨重彩的核心人物也好,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这与剧本的割裂不无关系。大臣是很唐突的,本以为会把它塑造成小津式的人物,有如命运的黑线与女主紧紧相连。可到头来,只不过是新海诚的恋猫癖使然。它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占有铃芽的喜爱,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制造矛盾,推动发展。虽然爷爷的一番话让它的存在更加合理,但也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搪塞,从镇石中来,回镇石中去。就这么一个扁平化的形象,是无法合理有效推动剧情发展的,也无法让观众产生怜悯与共情的。身为一切矛盾的焦点,它所做的只不过是饰演无聊反派的戏份与卖弄萌态的做作。很可惜,诚哥这次恋猫属性的大放送,似乎是落了空。
       草太作为男主,所作所为,也显得与人设不符。前半段的喜剧情节中,他几乎是以一个中二少年的形象出现的,所言所行,无不透露着青涩的尴尬。包括声优演出的不足,也将一个沉稳美男子的形象逐渐异化成中二青年,这也直接导致了感情戏的乏力。
       其余角色,基友算得上是塑造得不错,却也只是充当了一个工具人司机的角色。虽然有趣的灵魂与诚哥的歌单是旅途中难得的悠闲,面对风风雨雨的豁达也有诚哥自己的影子,但终究是脱离剧本之外的塑造。
总的看下来,除铃芽的少女感与行动力让她惹人喜爱,大部分角色都是扁平的简单刻画。即使是身为绝对主角的铃芽,也缺乏内心的成长,只有表面上的和解。
咏叹调的宏大乐章
       新海诚在本作中创造性的使用了圣咏式的曲调,这与鸭子攻壳中的傀儡谣给人的震撼如出一辙,实在是烘托高潮的绝赞方式。配上宏大的场景,史诗感喷薄而出。这是契合新海诚野心的咏叹悲鸣,也是融合画面调动情绪的动人力量。包括其他几首或欢快,或低吟的美妙乐曲,至少给全作增加了两成的观感。少了一点华丽,多了一份自然。
       铃芽之旅如同一首大工不巧的史诗,或许它的开篇有些仓促,或许它的细节不太自然,或许它平庸的结构撑不起内容的浩瀚,它的多处着墨未能收得多点开花。但我欣赏这样的新海诚,期待下一个三年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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