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3-2 19:21 /
     3H
  3H就是阳毬的童年,而现在的阳毬不过是3H的影子。当我们得知前几集在电车上,在荧幕上闪耀的偶像和乘坐电车,待在家里的阳毬有交集时,阳毬在我们眼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灰色星期三的演唱者的形象:明明能放射异彩的瞳子,却遮蔽于灰色的雾中。
  在企鹅罐中,阳毬是失去了童年的记忆的,而童年记忆,对于人来说,总是美好而珍贵的。为什么人会忘掉珍贵的时光呢,为什么阳毬会忘掉和小光云雀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呢?也许阳毬想要忘掉的,不是那个总在一起,彼此亲密的三人,而是那个未能与她们二人变得更亲密的,未能继续追逐梦想的自己——那个让妈妈受伤的自己。当她背着包,因为家庭的事要和学校永别,却发现叫住自己的并不是朋友拍着肩膀的挽留,而是唾骂的,赶人走的橡皮擦时,她还能否在未来的伤心日子里,将这段不可替代的闪亮时间当作力量来回忆?

  
    心的图书馆
  阳毬找到记忆,始于地下的一个美丽的大图书馆,这里有雕塑,草地,和前来借阅书籍的人们。有着共同追求的群体,在进行其共同的追求时,恰似一群在一个共同构筑,有着彼此幻想的图书馆里借书的人们。他们清楚每本书的位置,知道新书将被放到哪里,也知道刚还了的书会被谁借走,我们只要处在其间,便会为那儿永远鲜碧的草地,永远歌唱地鸟儿所吸引。

  这个群体可以是3H,只不过是成功长大的3H。但当小光和云雀借到自己的图书时,阳毬却找不到自己的书。她得更向着地下,更冒险地追寻不愿回忆的事物,变得不能自己理解自己,在寻找完一切书籍后,找到那近乎不可能被找到的,在某个伤心时间点自己封上的书,那是她的罪与梦。而只要找到了它,吹开封面上的灰尘,所有书就都会染上它的色彩。就像我们一天天被商场满目的琳琅迷眩,又穿过一道又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商业街,在晚上,我们最终仍是会回到我们自我的灰尘里——因为这里仍然有东西在等着被擦亮,仍然有东西等着被燃烧,这就是我们心的图书馆。


     灰色的星期三
  如果我被允许选择一个东西来代表企鹅罐,我会选择《灰色的星期三》。
  高仓一家全藏着秘密,父母的秘密是对他们来说崇高的理想,晶马的秘密是和阳毬和冠叶的命运的分享,阳毬的则是追寻理想的幸福时光。是这些秘密的隐藏组成了这么一个毫无关系,却又紧密相连的家庭,他们彼此仅仅只知道各自的一个窄窄的侧面,却选择接受下去,直到这些美丽的侧面成为了自己认识中真正的家人。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比真正的家庭还真,即使真正的家庭地上铺的是榻榻米,它这里铺的是尖刺。
   对于美好的事物,我们的感知总是滞后的。而又好像这些事物只有在记忆里而不是切实地在当下发生中,它才能是美好的。那么拿什么认识自己,是以前的记忆吗?拿什么知道这个自己,是照片,是简历,还是消息记录?当我们看着照片,翻着消息记录以寻找我们时,我们就已经变成了别人,此时精美的朋友圈和剪贴画般的相册,就像一道淌血的伤口,一个不存在的自己,呼唤着想要别人的走入。

  而镜子不一样,因为镜子不像已经成为记录的记忆,它确切地反映着现在。对人们来说,镜子总是用于打扮,鉴照形象的良友,这并不是镜子的真正用法。只有灰色星期三里的人才懂得使用镜子,懂得镜子只有自杀这一个用途。人只有在狂欢后才可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狂欢。人们只有在寂静中才会去品味,去咀嚼已经过去的乐事。真正的思考和创作并不是发生在浪涛的交击声中,天海一线的光华里,而总是发生于伏在桌前的昏眩脑袋中,发生于狭窄阴暗的房间。所以,由忘却记忆铺就得荆棘,在刺伤我们的同时又更让我们活着,“幸福的岁月是失去的岁月,我们等待着痛苦以便工作”,而在失去与工作的狭小夹缝中,高仓一家在闪着光辉。


    记忆与死
  我们知道,阳毬复活的原因是夺回了失去的记忆。记忆未至之时,命运未至之时,高仓一家就像是一场不会被打搅的美梦,即使冠叶他们后来与父母分离,这场家家酒,也不会被破坏,那个和蔼的父母仍鲜活地存在于他们心间。但记忆一来,命运一来,就意味着这场家家酒的崩溃,最终归于黑企鹅的冠叶,去找冠叶的阳毬,和晶马三人都各自跑向了不同的方向。
  父辈犯下的的罪孽,我们该把它接过来,作为自己的罪背负吗?父辈真正的罪孽是什么?真悧会说:是这个世界。也许平常的家庭是这样:父债子偿,父老子养。但这个家庭却完全可以说是在社会意义上毫无关联的一群人,他们将不得不背负起父辈真正的罪孽。正像婴儿和父母在命运下相遇,高仓家孩子们经由失忆重回了婴儿状态与新的兄弟,新的父母相遇。高仓一家本质上是一群主动忘却的人,隐忍的人,因为一旦夺回了记忆,夺回了过去,现在的这场相遇,这场家家酒,就会倾毁。我们无法想象阳毬如果知道了父母们的理想以及他们一直以来在做的事后会怎么想;我们也无法想象如果父母还在的话,知道他们行为的晶马会怎么做。父母与孩子好像并没有真正见过面,并没有彼此展露过真正的自己,一切都在难以言明的滞后中一去不返。但当水晶公主带着记忆与命运降临在家家酒的残骸当中,比起这真正的记忆,真正的命运,他们是否会有一丝犹疑,会觉得还是那一场毫无意义的家庭游戏更能让他们驻足

    燃烧灵魂
  列车带来很多东西。但即使列车上有着自己想要见的那个人,他也会先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里。这恰似孩子粉碎机的隆隆声,奥姆真理教邪恶的传道声,在企鹅罐里,这些东西也比命运分享的情节先至。纸片一样的路人,仿佛不存在的人群,可当我们挤入拥挤的场所时,却又能如此切肤的感受到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人的存在。此时命运被敞开了,如若我们以友好的态度对待这次拥挤,就有可能在一瞬间感受到家家酒的温暖。地铁的空间是如此拥塞,未知的感受却如此空旷,当我们与毫不相知的人们相遇,从他或她一瞬间的行动看到自己,又不言不语,仅仅用眼神交谈,这是否就有点像刚刚相遇的高仓一家的孩子们。因为在嘈杂中,人们被现在的各种事情填满,记忆就远去了;而在列车上,在各种繁琐世俗侵蚀自己的间隙,我们能在拥挤中得到一瞬安寝,忧郁地唱起灰色的星期三。
  但列车是有终点的,我们在一开始等待列车的同时,自己也乘上了列车。而等到要下车时,我们或许仍会恍惚地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一场家家酒结束了,不知道失去和痛苦的间隙已飞快地逝去。此时的车门外面,并不是站台,而是回环着的同一趟的列车,但我们却并不会意识到可能一生都在同一趟列车里度过。
  真悧对阳毬看玩笑似地说过“能够亲吻的话,凄惨又算的了什么。”他最后选择把整个列车炸毁掉,把整个人类的生活炸毁掉,这也是黑企鹅一直以来的行动。但黑企鹅没有意识到驱使他们的那个所谓的崇高理想,却只不过是一种也许许多人经历过的对世界的极端的悲观想法。这是个人的,有私心的,他们却以为是世界的,是真理的。也许世界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美景,人的眼睛是在骗人,真正存在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叠半箱子,所以他们把自己关在了真正的牢笼里以拒绝看到虚伪;也许世界一开始就是空无,不管是自我,不管是生活激情,都不过是一种热狂下的精神病,就连美也不过是脑的一种痉挛。所以他们最终决定炸毁列车。但他们将世界亲吻,仅仅是为了找回以前真正亲吻的感觉,他们全然不知自己亲吻的对象只是一具尸体,就连自己的唇也毫无血色,白得像个死人。

  而桃果,和结尾处的冠叶,阳毬,晶马,苹果,选择的却是另一种方法。他们各自在父辈们失败的梦的阴影下长大,即使小时候感受不到,长大以后,这种衰颓也应该会深深刻进他们心中。但他们在大卫像下,在孩子粉碎机中进行着生存战略,在即将要被炸毁的列车上燃烧自己进行命运换乘,他们即使从小就隐隐生活在父辈们的灰色星期三里,即使在后来他们也唱起了自己的灰色星期三,可到最后他们才是ed里所说的英雄。家家酒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而不是父辈们,首先离开这场游戏的也并不是父辈而是他们。所以最终桃果对真悧说再见,同时自己走出了回环的列车;所以高仓家的孩子们也带着那颗搏动回转的心脏去燃烧灵魂。

  
    命运的果实
  在阳毬和真悧的对谈中,阳毬表现出来一种阴郁的逃避,即想完全拿到果实,又不知不觉地以逃避对待着恋人。果实是生命的凝结,是自己的一生。人必须花一生时间去使它成熟。但别人所见的你的果实,却高高地悬垂在记忆之枝上,诱引着人们摘走。当这颗果实被人摘走时,爱人以为自己完全得到了对方,但实际上爱人得到的只是死了的那个对方。阳毬在谈话中所渴求的果实,也正是死去了的,不会再变化的那个爱人。
  我们在恋爱时,是被爱人的什么所吸引?是爱人身上完全不同于自己的那个人吗,还是爱人身上闪耀着的那个自己一直想成为的的人?这绝对绝对不能是后者,因为在后者的状态,我们虽然在恋爱,可实际上仍然只是恋着自己,而这被恋着的自己,在接吻消耗后,激情用尽时,便会显露它本来就已经是了的那个腐烂的果实的原型。
  而命运的果实,却是新鲜的;是不能用手摘取,而应该用同样挂着果实枝干去交摇的。晶马和阳毬看似并不在热恋,可这铭刻在生命里的分享命运这么浪漫的事却比热恋还像热恋。互不认同的两兄弟,苹果和晶马燃成天蝎,他们都在热恋。这种热恋就是命运换乘,代表着能将自己的心转化成企鹅罐的他们对于父辈们已经否定的生活的回答,对于真悧“能够亲吻的话,凄惨又算得了什么”的回答。
  这场爱恋是生存战略,谢谢,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