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7-6 20:12 /
《Angel Beats!》这整个13集的动画究竟是在表达什么主题,在看完该作后我确实烦恼了一会儿。有人说是生死,有人说是命运,也有人说是拯救。我都考虑过这些选项,然而总觉得这类描述过于碎片化:它们强调了该作某些情节的特征,而忽视了其他情节的特征。因此,我再度审视动画中各种情节和互动的共同点,将它们统统压缩到一个维度上——(接下来的内容涉及剧透)所以我认为,该作所要表现的主题,应当被描述为“缺失”。

首先,作为最大的前提,该作中所有角色所缺失的,就是“死亡”本身。毕竟故事的舞台就是“死后世界”。紧接着这个设定的,就是主人公音无结弦的记忆的缺失。然后,随着剧情的展开,我们知道了仲村由理的日常的缺失,日向秀树的棒球赛的缺失,岩泽雅美的吉他表演的缺失,直井文人的被认同感的缺失,由依的肢体运动的缺失,立华奏的感谢的缺失,还有死后世界的同伴的一个个的消失。从这个视角我们就能明白,死后世界虽然是一个让人把生前缺失的东西给补回来的地方,但是人在死后世界所造就的新的经历,会使他产生出新的缺失(这就是BUG所在,也是神的代理程序所言说的“爱”),正如最后结弦想千方百计挽留奏却未能如愿那样。也许重生后的他们能够弥补这一缺失,但是正如他们在死后世界所经历的那样,他们在真正的现实世界里也会产生新的缺失,这是从该作主旨中很容易推测出来的。由此我们知道,缺失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该如何应对这种“缺失”呢?寄托于死后世界这个幻象也许的确能解决问题,但这种解决方式可能会非常不讲理,这在NPC化为影子怪物攻击人类的叙事中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由理被影子吞噬时,她获得了所谓“日常”,那里有她的同学和朋友,妹妹和弟弟也健在,还有安稳平淡的校园生活。这么幸福的生活,到底有哪里令人不满呢?由理对此这么回答:
这就是我的一生,是不能托付给别人,也不能被别人夺走的人生。不能推脱、不能忘记、不能消除、不能摆弄、不能一笑而过、也不能够被美化……什么都不能,只能面对如此真实而残酷,无所作为却仅有一次的人生啊!
是啊,既然幸福的代价是人生的缺失,那么这种所谓“幸福”当然是无可置疑的不能接受!所以,该作在这里展示的一个思想就是:不能用缺失对抗缺失。类似的,驾驭幻象、成为死后世界的神,同样不能解决这种“缺失”,只会徒然地创造无意义的对抗;既然对抗是无意义的,“变强”显然也是无意义的。那么什么才是有意义的?那就是保护同伴!在这件事上,哪怕是快上10分钟时间把第二电脑室的机子给破坏掉也是极有意义的。所以由理这么做了,也释然了。她感到“释然”的理由,恰恰就是她保护同伴的理由,而她毫不犹豫地保护同伴的理由,恰恰是她在活着的时候没能(对弟弟妹妹)这么做。顺带一提,她之所以建立战线并反抗“天使”,也正是因为她活着的时候没能(向敌人)反抗。而别人能认同她的想法并参与战线,大抵上也是不甘心因为这种虚伪的幸福而缺失自己真实的残酷人生。

那么这种“反抗”本身是否也是获得“释然”的一个条件?我认为这个条件是充分的,虽然我不确定它是否为必要的。比如,雅美正是在和老师的对峙中弹奏了新的叙事曲,她才能释然。正是有了死后战线的存在,结弦才能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认识奏,并使后者认识到前者正是她需要感谢的对象。除此之外,结弦在战线的各种作战中的活跃表现也推进了剧情发展。所以,这里就不难推测奏作为学生会长与战线“敌对”的一系列行为模式的前因后果:她不过是履行作为学生会长的最低限度的义务,结果却招致误解和无意义的对抗。(事实上奏是很单纯的:她主张的并不是沉浸于虚伪的幸福,而是“解开心结”,换言之就是圆满生前的遗憾)当然这个对抗让由理收获了很多同伴,但同时也使她失去了和奏可能结下的、作为亲密好友的回忆。这回到了之前讲的一个主旨,也就是缺失是不可避免的。然而找回这种缺失的努力绝不是西西弗斯式的徒劳无用,这在该作所描绘的情节里,即由理因为影子怪物的紧迫威胁、而让结弦向战友们介绍新的未来战略方向的情节里,已经是无可置疑地证明了的。

总而言之,解决缺失的可行方法也是唯一方法,就是直接把缺失的东西给补回来,而不是妄图成为“神”或打倒“神”。不过,以各种奇怪理由,或者不需要理由,从而建立人与人的羁绊,这对找回缺失的东西的确是有帮助。


关于该作主题的论述我只能想到这么多了。如果追究该作的其他方面,我觉得槽点应该算是有点多的。最明显的地方就是过分赶剧情了。据说该作原本是安排24集的。现在看来确实应该增加一些集数来描绘人物之间的互动,不然这个剧情发展太过突兀了。另外对配角们的刻画也显得太过寒酸了。支线剧情也确实有些割裂。虽然主题很有意思;但为了表现这个主题,足够充分的角色刻画显然是必不可少的。
Tags: 动画
#1 - 2022-7-6 21:28
对配角刻画毕竟篇幅有限,我总体看下来没什么问题,并没有感觉节奏有崩坏。我感觉TV做的事比较完美的,只要不看另一个结局的话。但是TV完全没解释另一个结局,也就是转世的原因是什么,明明前面说了男主永远无法得到释怀。。。别的硬要说有什么槽点,就是ED的画面里主视角是仲村游离子。。OP人基本对等,剧情以立华奏为主,ED主视角游离子,这是什么操作?制作组内部站队不一(?)
#2 - 2022-7-7 00:42
(マッチ擦るつかのま海に霧深し)
与其说是「缺失」,不如说是「未練」,即生时的执着。小奏的道谢,和其他诸位相比可以说根本不算缺失,而是以她自己的意志要做的。她来到死后世界之前,是度过了幸福完整的一生的,而且她知道她要道谢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留在死后世界纯粹是出于个人意志。这是她不同的地方。

其实用佛教的观点(也不必说就是佛教的,因为早已成为民间信仰的一部分了)去看,我觉得没那么复杂。死者如果有强烈执念,就会妨碍他转世。死后世界(其实就是「中阴」)是让死者「放下」的地方。而由理的执念正是反抗,所以结成了SSS团。团员们共同行动,进行着永远不会结束的反抗,逐渐产生牵绊,反倒形成了新的执着,导致离不开这里。所以这是一个关于「放下」的故事。

我觉得要说有什么没讲清的,就是为什么结弦比小奏晚那么多年才进入死后世界(虽然在死后世界谈时间没有意义)。
不过他们的相遇算是必然,「结弦」结的也是「缘」。
最后一幕两人擦肩而过,大概也是在化用谚语「袖振り合うも他生の縁」。
#2-1 - 2022-7-7 14:57
LostCyberized
我也觉得不复杂,甚至不需要参考佛教。主角音无结弦之所以来到死后世界,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执着,而只是这个世界的BUG。仲村由理也没必要回忆自己的悲惨人生,放下这种痛苦去拥抱影子怪物有什么不好。立华奏既然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悲惨人生,那么在牢里和音无结弦碰面时就直接表达感谢、然后就地消失好了,啰嗦那么多集干什么呢,还搞什么毕业典礼,太搞笑了。我觉得要说有什么没讲清的,就是为什么有人偏要在这种不讲理的地方硬造一个自洽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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