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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菲语142：《五彩斑斓的曙光》

漆原雪人一定是一个十分寂寞的人。寂寞到一个人孤居海外，身旁毫无好友熟识相伴；寂寞到想要说话却无人倾听，于是一个人自说自话喃喃到天亮；寂寞到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渴望依旧在现实里求不得，不得不一头扎进文字妄想的堡垒。啰嗦的人并非是因为他啰嗦，而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一但停止讲话对方就会转身离开，害怕自己一个人在孤深冷夜里无人相伴。于是他开始不停地说话，对自己，对别人，他不停地将自己想要说的想要满足的都毫无保留地吐露出来，丝毫不去顾忌听众是否能够接受这絮叨。
《五彩斑斓的世界》就是这样一个自说自话的故事。他想要着、想要着一份满足自己性癖的爱恋，于是他写出了一个世界，把自己伪装成一位凡人钻进了世界内。然后，一个又一个少女邂逅，一场又一场爱恋谈过。而在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不，是能满足自己的另一半。他精心编织着故事，将这份伪情装点得连自己都相信，用一场又一场波折来让对方彻底毫无选择没有退路爱上自己。在结局时，他终于收获了二阶堂真红的爱情。于是他满足了，故事得以落幕。
漆原雪人当然是爱着二阶堂真红的。不，并不是如对待纸片人那般的倾羡与慕恋，他是真的爱着二阶堂真红的。他爱着她，爱到哪怕在推上的现实里都不惮如此真情流露；他爱着她，因为她就是最能满足他那份幻想的最佳对象。
但是，他一直都在害怕。他当然毫不怀疑自己对于真红的这份感情，毫不怀疑自己对待这份爱恋时的炽热与痴迷。可是，他没有足够的自信来笃定，二阶堂真红，也是同样用这般对等程度的倾注来爱着他的。他是二阶堂真红的创世主，是用自己肋骨将她捏就的亚当。但是，他并没有自信，自信着夏娃真的同样爱着亚当。
——那就，赋予她一场考验吧。用考验，来证明她对他的爱。

我并不想将漆原雪人称之为是一个都合的写手。不，他连都合都不配。
所谓都合，并不是因为事情的发展节奏之间没有逻辑相连，并不是情节的进展和反转不能导出最终的结果，而是因为，都合总会省略掉这中间最为关键的描写，让玩家无法在明了细节的基础上从自我情感和认知上接受这样的安排。所谓都合，并不是从1+1=2得到最后的1-1=2，而是从1+1=2直接跳到了最后的∀b>2时，n-1∑aⁿi无正整数解。它所缺失的并非逻辑，而是被跳过的大段细节推导。它是个结果正确的证明式，但证明过程，却只有一句非常简单的“因为，所以”。
漆原雪人的故事并不是都合的故事。他擅于构筑非常多样回环的世界观和复杂交错的人物关系，然后在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零敲碎补里将整个故事的真相补充完整。这绝不是什么没有解答过程的证明，相反，每一步每一点都能在故事内写得很详细，从一二三四五六七，如果真的有好事者去总结他作品里世界观与故事发展逻辑的话，想必每次都能作出非常美观的框架图的。
漆原雪人并不是一个都合的写手。因为，他不配。
他的确给这道证明题写得非常繁琐复杂而完整有序，但是，他用来证明的每一步的逻辑，都只是空中楼阁。他擅于编织着多样回环的世界观，用一层接着一层的设定来层层堆叠达到最后的反转与解释的效果，但这些设定——都不过只是他的一句空话。他是这个世界的神，他有着能改变这个世界规则的权能，他哪怕说人从楼上跳下来时是会接着往月亮上飞都是对的，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观下他作为创世主的权力。但是，用这样的说法来作为所谓的证明，来作为所谓的伏笔，那还真是个荒诞可笑的玩笑。所谓的展开和转折，固然应该是尽可能在玩家意料之外的，但绝对是要在“情理之中”才行。而这个所谓的“情理”，对于超现实系的作品而言就是设定的简洁扎实和提前告知。但雪人的作品从来都不是这样，他用层层累牍的设计来达到最后的所谓反转与伏笔，这些设计却既没有事前告知又大多写完就忘，仿佛就是为了最后的答案而临场现编的个人定理，只要自己觉得说得通糊弄过去就能在得出答案时理直气壮。既然已经连定理都可以随心到自己自由发挥随性乱造了，所谓证明还有什么意义或者正确的可能？在此前交待一句A在最后再反转A能得到B所以A是伏线千里的妙着，不，这并非妙着，这简直就是奇幻世界观下扯犊子般的混账解释。如果说都合是结果正确但没有证明过程所以是零分，那漆原雪人的故事，就是个证明过程完全是用自己所发明的所谓“定理”来随意解释再在最终搪塞出一个看得过去的答案——这不止是零分，简直就该倒扣分。

我此前说过，鹿野上悠马就是漆原雪人。但其实，“鹿野上悠马”，也是漆原雪人。他们不但在名字上是一样的，在身份上其实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一次，鹿野上悠马不能再自己出面，他必须得充当一次恶役，必须得把自己扮演得足够狠足够恨，才能有着合理的借口让自己就此消失，然后——来考验二阶堂真红对他的爱。所谓“鹿野上悠马”，不过只是漆原雪人为了方便而再一次披上的马甲分身。
如果说《五彩斑斓的世界》是一个漆原雪人伪装成鹿野上悠马，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世界里寻找真爱的故事，那《五彩斑斓的曙光》，就是漆原雪人并不信任这份爱情、执拗想要给它一次又一次考验摧残来证明它确实真切存在的故事。其余所有的一切，不管复杂或者不复杂，都只是这一目的下的伪饰。

我并不喜欢二阶堂真红。是的，不是无感，而是不喜欢。因为，这个角色仅仅是为了漆原雪人而存在的。他酷爱幼女，他隐性恋母，他想要这般枕在这样的女孩膝盖上，他想要能有一个这样坚忍包容的女孩与自己谈一场恋爱，无条件宽恕自己的一切错失。他这样去想了，也这样去写了，然后，二阶堂真红出现了。
二阶堂真红并不是故事的角色，只是漆原雪人妄想的显形。并不是先有了故事让角色在故事里登场，而是先投影出角色，然后为了让这个角色能与自己恋爱才创造了故事的世界。
Galgame是男性向的作品，这毫无疑问。多少写手所为之孜孜不倦不懈追求的，不过是勾勒出一个富有魅力让人憧憬的老婆。只不过，对于其他写手而言，那份创作所献给的对象是打开游戏的玩家，而对于漆原雪人而言，那个对象只可能是自己。漆原雪人就是那个皮格马利翁，他将自己的性癖一锤一凿成形，然后爱上了自己的雕像。为了让这个雕像也爱上自己，他不惜长篇累牍设计出庞大复杂的世界，构设出层层交织的关系网。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能让雕像在漆原雪人自己所能理解和接受的范围内，爱上自己。
真是虚伪啊。明明他就是能创造和主宰这世间一切的神，却偏要自作多情弄一堆繁文缛节来浪费字数。一句简单的设定不就够了吗？让那具雕像就此对自己无比沉迷、无法舍弃。身为一个神，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因为他不相信。不相信对方会爱上自己。
所以，他才需要设计这样弯弯绕绕的剧情，才需要设计这许多追索到最终看似命定的血缘。他用这些来将自己说服，来将自己麻醉，来让自己相信：二阶堂真红，真的已经在故事里真真切切爱上了自己。
但是，这还不够，还不够。孤独之人总是自卑的。孤独之人总是猜忌的。因为他无法去通过交流来了解对方，来判定对方的心迹。他没有办法证明对方的所思所想，证明对方真的一步一步照着自己的计划落入自己的彀中。
所以，他需要另外一个充当恶役的“鹿野上悠马”出现，让自己安静地躲在一旁，窥视着二阶堂真红的一举一动，然后从中找到让自己放心的理由。
这才是这个故事，最为浅白的真相。
为什么鹿野上悠马的所谓罪与罚轻轻带过，他仅仅只是被限制着不能与二阶堂真红见面？因为他就是漆原雪人，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着所谓罪更不会为此罚责自己。
为什么二阶堂真红要被这个故事来回折腾一次次折磨？因为这才是漆原雪人用来考验真红对自己的爱情是否情比金坚的手段。
为什么其他人的坚持就一钱不值，蓝一出现就万事大吉万般皆好了？因为漆原雪人他相信了。在一次又一次对二阶堂真红的反复考察里，他真的相信了。他相信了二阶堂真红是爱着他的，是迄今依旧爱着他的，这份爱是无法被其他任何艰难险阻所隔断的。他相信了，所以，他该再次出面了，他该有着自信去从那窥视的角落里走出，去拥抱二阶堂真红了。
所以，这个故事就能这般走向happy end了。导演在一次次加戏后，自己把自己蛊惑了。于是，他大笔一挥，过！

我知道有许多玩家对这个故事并不感冒，他们仅仅只是看在二阶堂真红的面子上奔赴而来。我知道二阶堂真红的确对于许多玩家而言是完美的，是不管在性格还是性癖上都能戳中他们软肋的存在。我知道他们只要能看到二阶堂真红，能看到二阶堂真红收获所谓幸福就已心满意足，然后为此打出高分。
可是，我不是。我不喜欢二阶堂真红；不，我甚至讨厌二阶堂真红。如果说在别的作品里，写手依旧是在努力YY着老婆的形象——但我至少，可以以一个玩家的身份来宽许他们为玩家所献上的这份对于女性的YY。但是，二阶堂真红是漆原雪人的，是只属于漆原雪人的——作为一个女性玩家而言，看到他在故事内这般发情、这般意淫、这般急不可耐将嘴唇亲在那虽然完美但冰冷单纯只为他而设的雕像上，唯一的感觉只是恶心到一身鸡皮疙瘩。
漆原雪人是爱着二阶堂真红的，是真的爱着二阶堂真红的。他也相信，通过《五彩斑斓的曙光》这个故事，二阶堂真红也一定是死心塌地爱着他的。所以他甚至能为此在推特上都自豪言称，将这份所有权于现实里昭示。
我不想再用现实的理由来阐释我对漆原雪人的厌恶与反感，为了表示我在最后依旧能保持着一丝冷静与客观，我会从故事的角度来批判这部作品：鹿野上悠马，你他妈的成长呢？你他妈的担当呢？你他妈的作为呢？你他妈的赎罪呢？什么都没有做，却还妄想着“用言语，为世界带来笑容”——你是在用台词一句句重申那部《笑容的代价》吗？一场父母子的伦理戏，结果在最后只会折腾儿媳，还顺便搭上整个世界——这就是漆原雪人你关于爱和说教的正确三观？——放你的驴子屁！
写在最末时，忽然想起来，漆原雪人在这个系列之后已经写出了新的作品。为了佐证真红的爱意，他不惜一次次使劲闹腾；自己此前口口声声说着爱着真红，转头没多久却又去在另一个故事里妄想着与新老婆幽会了——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