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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不能称为书评的评论——我的妹妹人生

    在阅读这部小说的时候我的感情太过强烈，以至于失去了批判性的眼光。我的评论大抵是不够客观的，也构不成参考——我打出了个人在bangumi上唯一的十分评价。所以我就聊一聊我自己的经历和感触吧，与各位共勉。
    有时候缘分真的很奇妙。我已经忘记当时是怎么知道这部小说的了，也不知为何提起了兴趣——以往我从来就不喜欢任何兄妹文学。但当我读到这本书的时候，我自己竟然已经快要演到这本书的结局了。

Chapter 12
   妹妹出生的时候，我的年龄只有1岁半。一般来讲这个年龄的人还属于婴儿的范畴，连记忆的能力都还未掌握，因此理所当然地我记不得她出生时的景色。不过后来根据父母的描述，那是一个晴朗的冬日，方才云销雪霁的一天。前往妇产医院的干道的路旁伫立着环卫工人堆起的巨大雪堆。虽然当天罕见的是一个无风天气，但是却是几乎要浸透骨髓的寒冷，老话说什么样的天生出什么样的人，在这里似乎也是应验了。
   和作品里柔弱，爱哭鼻子又没有毅力的妹妹不同，与其说不同不如说是截然相反，我的妹妹从小就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同龄的小孩子们还在因为玩具被抢走而哭鼻子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我的记忆中一次也没有过她的眼泪。独处的时候她经常是在静静地读书，是那种我不喜欢的全是文字的书。有时候则是在发呆，而且沉浸在发呆之中，这个时候叫她一声她是绝对没有可能立刻答应的。她的思绪仿佛已经发散到了无比遥远的深空，即便是最了解她的父母都难以捕捉。
   学校的生活也是一样。我是九月份以后的生日，而她是七月份之前的，也就是说她上学只比我小一个年级。整个小学和初中的阶段我几乎都在她的阴影中度过，自从小学阶段出现有区分度的考试开始，她每次都能轻易获得我无法想象的成绩，而她本人对此也十分的淡然，仿佛那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有一个这样的妹妹，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自然也就成了被比较的对象，所以说少年时期的我甚至是以敌视的眼光看待妹妹的。“这家伙是不是为了搅乱我的人生才降世的啊？”因为妹妹冷峻又冷静的态度，敏捷又深邃的思维，天才一般的学习能力，让人觉得她完全不是一个年龄只有一位数的小学生。难道她是宇宙人吗，还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小时候只会看奥特曼的我时不时就会萌生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
   在父母和他人的眼里，妹妹简直是一个完人，不，应该说她就是一个完人。唯一的不足是妹妹没什么朋友，也许是因为对妹妹来说同班的小孩子们心智和她的相比，在等级上就有着太大的差异，因此同龄的人都追不上她的孤独吧。真不愧是在三九天出生的人，只要她在站那里便会不自觉地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气场，哪怕还没有作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她的娱乐生活是我那时唯一能够“嘲笑”的点。为什么要用“嘲笑”这个词呢？大抵因为我总归是不甘于在她的阴影下生活，拼命地想要找到一点作为年长者的尊严罢。在我日渐模糊的记忆中，那时妹妹的娱乐生活只有两种东西，书和动画。那种令人生厌的全是文字的书本，虽然那时我非常厌烦这种东西，但长者们却对读着它们的妹妹大加赞赏，长者们似乎对一切小孩子们厌恶的东西都抱有非常积极的态度。既然长者们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对妹妹的这种行为我自然是无可指摘。但动画？小时候的我对动画的理解仅限于喜羊羊与灰太狼和虹猫蓝兔七侠传等等。要么幼稚要么太多的感情戏；小学生特有的成熟观：以拥有爱，表达爱为耻。我每次看到戴着复读机赠送的挂耳式耳机，看着“砖头”（一种叫MP5的可以播放视频的设备，可能很多人都没见过这种东西）上的小屏幕中播放的动画而罕见地露出幸福微笑的妹妹，都要上前去羞辱一番。妹妹倒是也不和我这幼稚哥哥计较，只是斜眼盯着我，露出一副怜悯的神情，毕竟她正在看的是《钢之炼金术士》，看着我这种无法欣赏的人，流露出恻隐之心也不奇怪了。
   我们便以这种互相排斥的关系成长了十年。
   我们之间真正的转机是我升中学后出现的。升上中学，小孩子们的“质”就开始发生真正的变化了，也就是普世价值评价体系中的“好人”和“坏人”开始发生真正的分化了。当我写出这句话的时候你们应该就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了，没错，就是校园霸凌。虽然只是轻微的程度，远不像影视剧中的那么残酷，但是仍然给我带来了莫大的负担。而且我中学的班主任也是个无德的家伙，仅仅因为我的父母为人耿直不打点，便把我和时常欺辱我的“被放弃者”们安排在一起。初中的几年，我的学校生活很是痛苦，没有朋友，被“坏人”们环绕，一般的同学们也把我当作他们之中的一员而不愿和我接触。
   当人积聚痛苦和压力而又没有朋友可以倾诉的时候，便会去寻求虚拟的精神慰藉了。自然而然地，我就想起了让妹妹着迷的动画片——它们真的有如此巨大的魔力吗，能让一个“完人”为之沉醉？机缘巧合之下，我开始对它们产生了兴趣。
其实也许并不是完全的机缘巧合，有些事情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中学生总是会涌来潮水一般的性欲，而在我偶然得知的小网站上，我仿佛是被什么指引过似的直接点击了情色漫画板块——那时候我甚至连一部龙珠以外的日本动画都没看过。属于什么的人，终究会属于它。
   在浩如烟海的动画之中，我好似撑着一叶扁舟的漂泊者一般无从下手。于是我只能求助于那个曾经的我的敌人。起初，她展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而后思考了少许，给我推荐了轻松愉快的《某科学的超电磁炮》。这是我看的第一部深夜档动画，也是将我拉进了二次元温柔乡的作品。它们让我暂时忘记了现实赐予的伤痕。
   这就是我们的开端，因我现实生活的痛苦而萌生的开端。12岁和14岁才开始关系变好的兄妹，是不是有点奇怪呢。
   人生就是这样的东西，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便会给你打开一扇窗。现在回想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些给我带来痛苦的人们。
   没有他们，可能我就无法收获此生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东西，一种在其它任何事物上都没能萌生的爱。

Chapter 15
   虽然中学的恶劣环境让我非常痛苦，学习上也不免受到影响。但毕竟遗传了一些生出了那个天才的那对夫妻的基因，我以最后一名的身份有惊无险地进入了目标的高中。
   环境确实能改变一个人很多。
   即使是最后一名，顶级的高中毕竟是顶级的，周围的环境比起原来还是好了太多，不管成绩如何，大家基本都算得上是“好人”。
青少年教育界流行一句话，说男孩是后发力的类型，在良师益友的影响下，我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验证了这则经验之谈。
   至于中学生的妹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工作（学生的工作就是学习），读书，动画，然后获得惊人的成绩。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即便是多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也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和妹妹的交集也逐渐的增加了，虽然我们的开端仅仅是一部动画。随着我自己的成长，我也不再认为拥有一颗纤细的心是耻辱，但是和学校的朋友们讲那些话什么的，还是非常的羞耻——普适的评价体系似乎拒绝着人的弱音和深情。高中的几年，正是情感的成长最旺盛的时期。所谓情感，就是想向他人诉说的东西。朋友？师长？父母？最终我选择了那个虽然年龄在我之下，但令我无意中仰望的人。
   我逐渐发现了妹妹的另一面，那副感情淡薄的面孔下的多愁善感，她的情感丰富得令我吃惊，我本以为她这样理智的人是不会萌生如此多的情感的。高中和中学相比，眼界还是要大得多了，这一年来我也开始成为妹妹的倾听者了——毕竟是个没朋友的家伙，情感总是无处释放嘛。只要是生活着的人，便不可能不产生烦恼，即使是在我看来的完人也是。嗯？什么时候开始我也赞同她是完人的说法了？长辈们都已经不再提的现在，为什么我又翻出来了呢？
   紧张的中学最后一年，对妹妹来说好像很稀松平常，工作，时不时偷个懒，然后光明正大地休息，如此循环往复。当然也是理所当然地也进了我的高中，只是没有了我那时的惊险。当然不是为了跟着我，单纯就是因为它是整个城市最好的高中。果然这就是天才吗？
   高中一年级的我验证了教育界的俗话，升上二年级的我则有了一个更加宏伟的志向，当然也是一项更有风险的选择——参加学科竞赛，当年的我天真地以为这门学科就将成为我毕生的事业。虽然如今的我还在从事这个行业的工作，但早已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拓宽人类的边界什么的，还是留给真正的天才去做吧。
   当然了，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地，理所当然地获得着漂亮的成绩——学生评价指标中权重最高的一项。教育界的经验之谈还说，有些女孩到了高中竞争力会下滑得很严重。看来妹妹这种真正的天才少女并不在此列啊。哦，不对，还是有一定的下滑的，毕竟不像当年那样永远都是名列前茅了。
   就妹妹本人的话来讲：“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努力家，就像经济学里的边际效益一样（这个词还是我后来翻辞典才明白什么意思的），在这种程度上再争取更高的分数什么的，性价比太低了。更何况我又不是以鹤立鸡群为目标的那种人，安稳轻松的生活比什么都好。”
   果然是同样的父母教育出的人生哲学吗。15岁的少女时期建立的人生哲学，似乎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事到如今我仍然想不明白，我当年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竞赛生。我的故乡是一个青少年教育很强，但因为总人口少而高考竞争压力很小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参加竞赛绝对不是什么捷径。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吗，还是为了我那现在看起来其实微乎其微的天赋呢？确切的理由已找不出，可能那时在我的潜意识中，还有某些重要的原因吧。在常规的道路上我似乎永远无法追上妹妹的脚步，她比我更博学，比我更冷静，比我更温柔，比我更理智，那么至少让我在哪怕是一个方面能超越她，我想得到自己幻想的兄妹间的“平等”，我想要成为真正的“哥哥”的角色，我想变得比她更强，我必须做到。这种理由，未免也太可笑了，我自己都不愿相信它。这大概是逐渐把妹妹当作重要之人带来的副作用吧。
   参加竞赛确实不是一项令人后悔的决定。我在那一届确实成功获得了学科的国家x等奖。（具体就不讲了，因为有资格参加国赛的人数太少了而且每届名单都可查，我不想被特定）这一年的旅途中，我看到了一般的高中生活中绝无可能看到的风景，经历了一般的高中生活绝无可能经历的事。人的一切经历，无论当时看起来如何，是快乐也好，紧张也好，悲伤也好，一切一切的体验在日后总会成为宝贵的财富。

Chapter 21
   凭借着学科竞赛上获得的成绩，我的高三非常轻松地度过了。有时候坐在教室里漫不经心地解着题目（只有进了国家集训队的人才能真保送，我们这些人还是得至少要经历一下高考，因为有签约院校的大幅度优惠，考到一本线就行，压力非常小），一边看着同学们如同兵临城下一般郑重其事地奋笔疾书，心中就会升起无端的愉悦。
   就这样，在愉悦中度过了本该非常痛苦的高三。
   我的大学生活，仔细想想好像有点失败，虽然我不这么认为。我收获了宝贵的知心朋友，除了妹妹以外的，能够倾诉衷肠的人；我还收获了从第一次看动画起就想要获得的能力，学会日语。我知道很多人的大学生活都是平淡的开始，平淡的结束，浑浑噩噩地度过四年时光。与这些人相比至少我还是幸运的。
   还有一项有点痛苦的收获，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其实自己并没有完成当年雄心壮志的天赋。
   妹妹的高三生活几乎完全没有我的身影，只有短暂的春节假期是我们一同度过的。妹妹的心态依然很平静，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不出一丝的压力。可能她根本就没想象过失败，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失败的可能性。
   那一年的夏天来到了，最终的考试也是稳定的发挥，高出我当初的成绩一大截，十二年如一日的稳定。想到妹妹如不动明王一般强大的内心，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妹妹说想要大学生活过得轻松一点，于是父母便安排她去某高校本硕连读，几十分换取四年不卷，十分划算的买卖。
   就这样过了三年。平淡又美好的大学生活。
   我们在校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是不是打个电话或者在社交平台上聊一阵子，假期就在家粘在一起。偶尔，我会给自己的小团体炫耀一下自己的妹妹，惹来很多无恶意小嫉妒的发言，我看着朋友们充满快活气儿的发言也乐在其中。
   有时候我会想，这样一个孤傲的人，到底为什么会乐于和我这个不成器的家伙交流心意呢，如果把自己摆在妹妹面前的话，我自己都看不出我还有什么闪光点了。但感情就是这样一种非理性的东西。我到底在哪里吸引她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答案。我也不需要答案，如果为了探寻答案反而把自然而然发自肺腑的情感解构，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我们以一部动画为开端，似乎是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一起，理所当然地发展了关系，理所当然地培养了感情。因随波逐流而相识的二人，没有誓言，没有决意，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就如同那黄河之水，从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一样自然。这就是古话中所谓的“日久生情”吧。
   循环往复的日常如白驹过隙，又是一个夏天。

Chapter 24
   大学毕业后的我生活并不顺利，三年间辗转了很多地方，最终才在香港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容身之处。
   香港的冬季假期，也就是现在，我回了老家，带回了两本刚刚在日本旅行时购买的轻小说以作消遣，也就是《妹妹人生》。
   两天前的1月16日我终于读完了上下两册，感慨万千。这一天刚好是她的24岁生日。
   小说里随波逐流没有主见的哥哥和柔弱没有毅力的妹妹，两个人的眼里只有对方。而我的妹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立派的，让我仰望的让我追逐的人；我们也没有故事中的主人公那样纯粹，有着各自的前进方向和知心朋友；我们的力量也远比作品中的二人强大，我的朋友们很多都非常羡慕我的生活。
   无论怎么看差别还是太大了。
   但为什么我的心却如此的躁动不安呢。
   也许是我们四人在感情生活上都是一样的态度吧。我们兄妹二人，作品中的兄妹二人。
   我是一个独身主义者，妹妹也一样。既然已经拥有了可以倾诉衷肠的人，已经拥有了可以释放爱意的人，构筑一份复杂的新关系什么的也太麻烦了吧，我是这样认为的。父母对此颇为无奈，但表示了理解（当然他们只是以为我们和一般的当代年轻人一样恐婚恐育），还表示如果你们真的不打算结婚，那么将来你们就住的近一点吧也好有个照应。
   只要和以往一样，继续生活就好，沉浸在温柔中，任凭时间和生活推着我们前行。
   刚刚成为了24岁的妹妹要我开车载着她到天涯海角去看看（离现在居住的地方五十公里左右）。
   流水一般的平淡日常，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
   
记于2024年1月18日

我们已经作出了决定。
当然现实中还是秘而不宣的。
我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