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3 16:41 /
繁花这部剧从第一集开始就频繁使用特写镜头,一般来说,远景交代场景,中景交代动作,而特写镜头强调的是情绪。这个角度上来说,可以说这部剧并非是逻辑叙事,而是侧重以情绪为线索进行叙事。

以情绪叙事,拍得最好的是玲子这条线。早期玲子的身份基本就是黑店老板娘,爱财如命,蛮不讲理,性格非常不讨喜。而这家店的由来揭露以后,玲子的人设开始丰满,闯祸后嘴硬,只是为了无时不刻占据道德制高点,占据制高点,只是因为因为心里觉得亏欠宝总,因此哪怕是虚假的道德,也要抓在手里作为筹码。将黑店的功能、自己的经济来源与宝总高度绑定,本是一种报恩行为,但这样做也让周围人觉得她在吸宝总的血,更何况宝总身边不缺人,玲子将人生依附在宝总身上,不仅一厢情愿,也是宝总的负担。最终权力关系到达临界点,被朋友点破,玲子终于有机会重寻自己的人生。

玲子在重建夜东京后的剧情是我始料未及的,她确实有能力自己闯荡,原本以为是宝总的依附,其实反而是被宝总束缚了可能性。她才是被人情、爱情限制了自己的人生,用一生去等待宝总的凝视,最终还是丢掉宝总的椅子,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焦点。这个主题随后又通过凌红再次点题,玲子换上厨师服,而凌红也换上了皮夹克,凌红的店只有玲子来光顾,她又何尝不是另一个依附者?是继续混日子还是找到自己,凌红已经在玲子身上看到了答案。

在这个时间节点以前,凌红的线完全就是玲子线的复刻,哪怕剧情上凌红离开显得十分突兀,但情绪与心理已经铺设得非常完整,两人最后的告别只是隔着马路对望,互相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无需多余的旁白,两人的成长路线与关系已经阐述出来,这是我认为导演情绪叙事最好的部分。


与玲子完全相反的另一条线是汪小姐,汪小姐采用了完全的剧情叙事,汪小姐这个角色也十分扁平,她不收礼的工作性质直接点出了权利对等的主题,尤其是送车,汪小姐的人情债是摆在明面上的。也可以说,她是点开玲子线的钥匙,有了她,玲子线的分析才不是过度解读。而汪小姐与魏总也是权力最为对等的关系,正因对等,才缺乏了玲子的挣扎摆脱,缺乏了烟纸店老板的自卑,缺乏感情张力,因此这条感情线并不是汪小姐线的重点,重点在于汪小姐事业上的身份转变。汪小姐的凝视,其实从来没有对着人,而是对着广阔天空。

最后想说说前期被过于滥用的宝总与李李的隔窗对视。这两个角色,从立场上一直是互相试探、针锋相对,但他们的特写从未给过我玲子线的感觉。因为这两个角色被塑造得太过波澜不惊,太过扁平。他们的动机很简单,只是为了赚钱,他们的成长线也很简单。宝总更像是映衬身边小人物的一个精神符号,他的人设过于完美纯粹了。而李李的部分,可能之后会有突破,我目前看到22集,看完再补充。

说回来,繁花的第一个凝视镜头,其实是爷叔看到宝总穿上西装的那个镜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但所有观众都能明白。这种以人物背景+凝视,隐藏心理描写的手法,其实并不罕见,但人物的真实动机包裹在表象动机之中,最后以这种凝视点破,是非常触动人心的。作为一个创作者,看到这样的手法,我很激动。在明确了每条线的目的之后,这部剧真的很有分析和学习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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