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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白的艺术从何而来——针对ep08 素世惊鸿一跪场景的对白分析

    没想到第一次写日志是写mygo的对白分析（笔者也是第一次尝试，权当练习，如有表述不清楚的地方请见谅，另外，笔者主要是抛出解释，不会过多复述动画情节或者画面信息。）
   
    笔者主要是基于场景的四种基本模式分析素世与祥子的这段戏：1.行为的五个步骤（欲望，对抗，选择，行动，表达）如何成为角色在戏里的场景意图的行动策略 2.他们的行动/反应节拍如何推动故事进展 3.价值如何改变其正负状态 4.这些基本层面如何促进、激发场景的角色专属对白。
   （以下均为笔者的拙见，只是提出一种解读思路）
    在开始分析这段对白之前，我们必须知道素世和祥子二人的背景欲望。角色的背景欲望影响他们的选择与行动，而角色过去的经验、现在的处境、未来的希望等，这些复杂交织的关系造就了他们的背景欲望。
    对于素世来说，她的人物形象是很典型的：儿时父母离异，跟着女强人母亲搬进空落落的大house——她是缺乏自我意识的，渴望被需要、被依赖是她最本质的欲望，在Crychic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第一次满足了她的欲望。
    至于祥子，她的经历仍有许多谜团有待揭开，但其人物形象也是可以找到一种典型解的：“人偶”是她的关键词——想成为“人”则是她的背景欲望。（祥子这个人物相当有趣，她追求欲望之实现的方式是螺旋前进的，后文会加以解释）
    在“春日影”事件后，素世与祥子生命的失衡都被放到台面上，这样的两个人即将进行一场紧张且各怀“鬼胎”的对白，观众和二位人物同样了解这一点。为了恢复生命的平衡，二人在这场对话中的欲望对象（客观需求）是明晰的，潜意识的欲望（主观渴望）也可以通过她们各自的背景欲望看出，素世的欲望对象是重组的乐队，潜意识里她想要通过重组的乐队获得他人的依赖；而祥子的欲望对象则是对过去的忘却，潜意识里她想要通过忘却过去获得新的开始。
    欲望和潜意识的欲望共同决定了她们在场景中的意图：素世要让祥子回到乐队；祥子想要正面拒绝素世。这场戏的对抗力量（冲突之由来）也就产生了：两人想要靠近自己欲望对象的方式之冲突，以及这背后的，二人对待Crychic的态度之冲突。但我们依然要注意到，祥子和素世一样是对Crychic难以忘怀的，这是驱动场景发生的最重要前提。
    在这里笔者引入场景价值这一概念，即故事/角色的什么价值被摆上台面，场景价值是一正一负成对出现的，在素世与祥子开始对话前，靠近/远离是置于台面上的价值，她们二人的距离经过这一场对话必定产生改变。而伴随着对话的发生，新的价值浮上台面：觉悟/迷失。这一价值在对白中时而指向素世，时而指向祥子，有时又指向二人共同的状态。
    素世付出一系列努力终于与祥子见面，在场景起始点，靠近/远离的价值落向正面。笔者将素世和祥子的对白分为十一个节拍，在每一个节拍后，都标注了价值负荷，（+）是正负荷，（-）是负负荷，（- -）是双重负负荷，依此类推。
   
   现在开始进入正题。

节拍#1
素世用手抓着书包肩带，慢慢走近祥子。
素世
小祥（站定）
谢谢你今天愿意来见我 。
（视线朝斜下方看去）
请你不要生小睦的气喔
（重新看向祥子）
是我硬是拜托她说想去小祥家的

祥子沉默地背对她们站着。睦轻声低头叹气，过了一会素世也叹了口气
行动：素世试图打开话题
反应：祥子沉默以对
潜文本：素世故作游刃有余，试图掌控对话，谢谢“你愿意见我”而不是“同意我来见你”，引导祥子对自己放下戒心，其实也是在暗示自己“祥子是关心自己的”。而提到在场的第三者——睦，“不要生小睦的气”则是试图拉近二人距离，迂回地表达不要生自己的气。值得一提的是在后续的对话中，祥子同样利用了睦这一第三者来表达自己“没说出口”的话。
   对此，祥子保持沉默，睦和素世则是叹气，有的情景中，没有对白就是最好的对白，节拍转换，进入下一个行动。
场景价值：靠近/远离（+）

节拍#2
素世
对不起，我不论如何都想当面向你道歉。
（停顿，抓紧书包肩带，情绪激动起来）
我们本来真的没有要演奏春日影的，当天原定只有演奏一首歌，
我自己也不想演奏
（摇头）
可是演奏都已经开始了，我实在没有办法。
对不起，我们一定伤害到你了吧。
（ 将左手抚上胸前）
你会无法原谅我们也是当然的，
因为我们擅自演奏了属于我们的重要歌曲。
真的很对不起。  
（左手握拳，闭上双眼）
祥子
真是会虚情假意呢。
想演奏是你们的自由，你们就请便吧。

行动：素世道歉
反应：祥子嘲讽
潜文本：素世认为祥子哭着离开春日影的live现场是因为她们的行为玷污了Crychic的美好回忆。这只是素世的一厢情愿，这样她把自己摘出来“【我】没有办法”，似乎就可以和祥子站在同一边，但是素世并没有表明自己想和祥子站在“什么”的对立面，“【我们】擅自演奏了属于【我们】的重要歌曲”。这种模糊的措辞不仅表明素世与祥子套近乎的事实，也指向素世的内心：她对祥子的不理解；以及她的欲望。
   祥子指出素世的伪善，她的语气十分嘲讽，暗指素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虚情假意”。同时用“你们”正面表明自己和MyGO众人没有关系，否定了素世的共情行为。
场景价值：靠近/远离（-）

节拍#3
                                 
素世
可是，春日影是crychic重要的….
（向前半步）
祥子
到现在都还执着于过去，真难看。
你也差不多该忘记了吧。

素世和睦露出惊讶的表情。
行动：素世反驳
反应：祥子打断，并劝素世忘却过去
潜文本：素世正面提到Crchic，她的话语逐渐抵达她的意图——邀请祥子重组Crychic。祥子点明素世来此的动机是对过去的执着，她的潜意识里则是通过透露出自己是也曾执着于过去的过来人，强化自己忘却过去的觉悟，祥子的刻薄批评实际是自我剖白。被否定的素世展开了下一个行动。
场景价值：觉悟/迷失（+）

节拍#4
素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我忘记呢？
我们以前感情明明那么好，大家每天都快乐地相处在一起，
现在却各奔东西，太奇怪了吧。
（ 露出勉强的笑容）
乐团是命运共同体，当初这么说的人不是小祥吗？
  祥子
命运……
（半转过身来）
那么那个乐团算什么？
素世
（激动）
你误会了。
  祥子
我有哪里误会了？
你讲的话和做的事全部互相矛盾。
（素世躲开眼神）

行动：素世向祥子抛出疑问
行动：祥子反问
反应：素世辩驳
反应：祥子指出素世的矛盾之处
潜文本：素世抛出疑问并给出自己不想忘记的理由，自己对“在一起”的渴望，以及对祥子“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支持。但其话语背后的逻辑是：找回祥子→“命运共同体”的乐队就会形成→满足使自己被依赖的欲望。同时，素世的理由本身也是对祥子的发问“大家曾那么快乐，你也说过乐团是命运共同体，那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
   祥子的确有所触动，可是她没有正面回答素世关于“命运”的问题，而是用反问嘲讽素世对于“那个乐队”的态度的随意，祥子的话语也有了更深的含义：“你口中的【命运】算什么？”
     没有理解到这一层面的素世发出无力的辩驳，祥子再度强调素世对于MyGO的“背叛”，素世躲开眼神不知所措。祥子开始主导对话，素世开始表现自己的迷失，对白进入下一个节拍。
场景价值：觉悟/迷失（-）

节拍#5
祥子
（完全转过身来）
Crychic已经毁了，绝对不可能再复活了。
   素世
为什么……

睦轻声叹气，挪开视线
行动：祥子直言Crychic已经毁了且无法复活
反应：素世不解
潜文本：祥子的措辞“已经毁了”“无法复活”带有很强的情感倾向，观众和素世一样知道是祥子导致了Crychic的解散，虽然原因不明确，但是祥子的话语依然强化了其“恶人”形象，这也是祥子这句打破素世幻想的话语背后的意图。
   素世的迷失与祥子的觉悟形成了很强的张力，素世开始明白自己所认为的祥子也对过往时光十分珍惜只是一厢情愿。祥子的意图毫无疑问达成了，她的觉悟占据上风，而迷失的素世必须直面自己的内心，哪怕这会让她更加迷失，于是进入下一个节拍。
场景价值：觉悟/迷失（+）

节拍#6
   素世
（向前一步）
求求你，我想让crychic重新开始，
我想找回属于大家的那段快乐时光
小灯和立希也都是这么希望的。
半转身看向睦，再看回祥子）
我也打算找小睦和小祥一起回到乐团。
祥子
（看向睦）
是这样吗？
睦
（低下头）
我……

素世惊讶地看向睦
久久的停顿。
行动：素世坦白来意
反应：祥子询问睦
反应：睦回避回答
潜文本：素世不得不展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的言行变得逐渐直接，在这样的情况下，“ 小灯和立希也都是这么希望的”这句不加思索沿袭自己过往经验脱口而出的话语指向了素世本人真正的矛盾：希望被需要、被依赖，可从来不曾真正关注、了解她身边的人。
    祥子明白这一点，可是由她来拒绝略显温柔，想要完全斩断过去的祥子选择利用在场第三者——睦，来加强破坏力，祥子知道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对于素世来说，不仅是祥子抛弃了自己，就连睦也背叛了自己，她在走向被依赖的反面，走向祥子的反面。
场景价值：靠近/远离（- -）
                           觉悟/迷失（-）

节拍#7
素世
为什么？
只有我这么想吗？
（再向前半步）
可是，当初组成crychic的人就是小祥啊。
祥子
所以我已经亲手将它结束了。
行动：素世寻求理解
反应：祥子答复是自己结束了Crychic
潜文本：素世在遭受睦的“背叛”后，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她对祥子的疑问也是指向自身：“只有我一个人对Crychic执念如此深吗？”
       祥子的回应是一种附和，只不过是在相反意义上，祥子对Crychic的执念同样深沉，甚至要远强于素世，于是她选择了“亲手结束”。她们二人的鸿沟彻底展示在观众面前——素世以重建的方式面对过去，抚慰执念；而祥子以破坏的方式面对过去，忘却悲伤。
场景价值：靠近/远离（- -）

节拍#8
素世
（喊出声来）
它没有结束！
（逼近祥子，神色激动，挥动手臂）
我一直为了crychic在努力着
（喘气，低下头）
祥子
（侧身挪开视线）
没有人那样拜托你。
行动：素世强调自己的努力
反应：祥子否定素世的行动价值
潜文本：素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她希望自己的付出能有回报，而祥子的回复是冷酷的，“没有人那样拜托你”指向过去是指素世的行为只是为了自己，指向未来，则是祥子的警告：今后也不要这样做了，没有人会高兴。
        而在素世听来，这句话则是直接否定了她的欲望之出口，“没有人会依赖你”，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远离了长崎素世。
场景价值：靠近/远离（- - -）

节拍#9
祥子
（直视素世）
这是最后的警告。今后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了。
（向前方走去，没有再看向目瞪口呆的素世）
素世
等一下。
（猛地转身大喊）
不要走！不是这样的。
我是真的很重视大家，很喜欢大家。
（睦低着头，祥子不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素世冲上去抓住祥子的手）
求求你，要是没有小祥你们的话，我就……
（哭腔）
行动：祥子发出警告
反应：素世拼命挽留祥子
潜文本：祥子的行动没有给素世太多反应时间，径直离开，“不要走！不是这样的。”理应是对“没有人那样拜托你”的否定，但素世的下一句却是“我是真的很重视大家”，素世把自己作为行为的主体，但落脚点依然是“【大家】”，祥子不顾素世的“虚情假意”没有停下脚步，素世终于被压迫到极点，她说不出口的话语，最深处的欲望浮出水面：“要是没有小祥你们的话，我就……”——她的话语是不言而喻的
——“我就又孤身一人了”。素世的觉悟摆向正面，但是还没有强烈到足以让她把这句话完整说出。
场景价值：靠近/远离（- - -）
                          觉悟/迷失（+）

节拍#10
祥子
（想抽开手）
放开我。
素世
（跪在地上）
要我怎么做你们才肯回来？
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将额头顶在祥子手上）
行动：祥子想要脱身
反应：素世跪地恳求
潜文本：几近崩溃的素世的言行逐渐极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把自己置身于一个低微的姿态，是她成长环境所养成的防御机制。至此，长崎素世的温柔与伪善、矜持与卑微、稳重与疯狂，全部一览无遗。这一段只是过渡，下一个节拍将一切导向终点。
场景价值：靠近/远离（- - -）

节拍#11
祥子
你是抱着多大的觉悟说出这种话的？
（素世惊讶地抬起头）
你只不过是一个学生。有办法背负其他人的人生吗？
“什么都愿意做”就是这么沉重的话。
做不来的事就别随便说出口。
（祥子握紧拳）
素世
可是，我真的……
祥子
  （甩开手）
你这个人，满脑子都只想到自己呢。
素世失神地跪在地上，祥子离开，睦担忧地默默陪伴素世。
行动：祥子批评素世说的话不负责任
反应：素世无言以对
反应：祥子嘲讽素世后离开
潜文本：素世的话语其实尚有余地“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这句话是她真心的流露，而祥子把素世的话语导向一个更沉重的一端，因为她结合了自己的人生经验，祥子知道“背负他人的人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祥子的话语是对自我的再度剖白，也是更深的剖白，“只不过是一个学生”就“无法背负他人的人生”，一个答案已经出现在了祥子心中，借由对素世的批评说了出来：不能仅仅是一个学生。祥子必须拥有一个新的身份，不然就只会像素世一样无力地挣扎，“你这个人，满脑子都只想到自己呢。”祥子把一直未说出口的话语说出作为对话的结束，也作为自己过去的终结，还是【人类】是不行的，今后要作为【人偶】生存，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终极欲望——成为【人】
       于是，丰川祥子不回头地离开。
场景价值：靠近/远离（- - - -）
                  祥子：觉悟/迷失（++++）
                  素世：觉悟/迷失（- - - -）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行动/反应以及价值负荷变动的节拍列表。
节拍1：    打开话题/ 沉默
               靠近/远离（+）
节拍2：    道歉/ 嘲讽
               靠近/远离（-）
节拍3：    反驳/ 劝说
               觉悟/迷失（+）
节拍4：    疑问/ 反问/   辩驳/ 嘲讽
               觉悟/迷失（-）
节拍5：   打破幻想/   难以置信
               觉悟/迷失（+）
节拍6：    坦白来意/ 侧面拒绝
               靠近/远离（- -）
               觉悟/迷失（-）
节拍7：    寻求理解/ 答复
               靠近/远离（- -）
节拍8：   强调自己努力/ 否定价值
               靠近/远离（- - -）
节拍9：   警告/ 挽留
               靠近/远离（- - -）
               觉悟/迷失（+）
节拍10： 试图离开/ 下跪恳求
               靠近/远离（- - -）
节拍11： 批评/ 无言以对/ 离开
               靠近/远离（- - - -）
               祥子：觉悟/迷失（++++）
               素世：觉悟/迷失（- - - -）      

     可以发现这段场景动态发展的规律：通过摆向负面的价值负荷推动对白前进，二人逐渐远离，鸿沟被揭露，素世和祥子二人都变得孤独、更孤独。
     在节拍#1，#2，#3，#6，#7，#8，#9，#10，#11中，二人逐渐远离，但推动二人远离的原因是多样的、渐进的。节拍#2中是祥子刻薄的态度，节拍#6是因为睦的沉默，节拍#8是因为祥子的话语让“所有人”不再“依赖”素世，节拍#11则是因为祥子在揭露素世本质后离开，结束了对话。
     在这个过程中，素世逐渐抵达自己的内心深处，人物形象变得立体，祥子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冷酷、强硬，她也在坚定自己的觉悟。
     素世被祥子否定对于她来说就意味着被过去否定、抛弃。失去了他人的需要和依赖让素世陷入迷失，在节拍#9中，素世展露自己的真实欲望，但是最关键的部分依然藏在没说出口的话语里，她面对未来的觉悟达到了一个正负荷却不够强大，但尽管这样，这种价值的正负摆动不仅在这场戏里发挥作用，也改变了之后的素世。
      祥子的觉悟远强于素世，她不惜做恶人也要忘却过去，但是最直接的理由目前依然藏在故事的暗面，有待AveMujica的故事补充。但我们依然可以大胆下判断，祥子的背景欲望、终极欲望是成为“人”，摆脱“人偶”的身份，但她却却想忘却自己过去与“人”相关的部分，成为一个冷酷的、无情的、可以利用他人、可以背负他人人生的“人偶”，这种矛盾冲突促使丰川祥子成为整部动画里所表现出的最复杂的人物，于是我们发现，丰川祥子现在的觉悟越是强烈，她就愈是迷失，而她在未来要经历的迷失也只会更加彷徨，这是注定发生的。如果这就是她背负他人人生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当尽力维持“人偶”模样的丰川祥子在结束一天的劳累之后回到寒冷的陋室之中时，面对随意滚落在地上的酒瓶和她珍惜已久的“人偶”，她是否又会发自内心地羡慕那个悄悄脱变成“人”的长崎素世呢？


     后记：其实这一篇关于《BanG Dream! It's MyGO!!!!!》的对白分析是笔者最近在写的三篇对白分析的第一篇，后两篇是电影《偶然与想象》以及轻小说《弹珠汽水瓶里的千岁同学》的对白分析，只是还几乎没有开始就是了。进展顺利的话也许再一两周就能写出来，但也许就突然失去兴趣懒得再动笔，世上不确定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如果有的话会在这篇日志里补充b站专栏链接。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