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8-6 23:52 /
如果说山田尚子自声之形开始指导的几部剧场版在表现形式上拓宽了动画的边界,那这部作品在立意和思想深度上超出一般动画的范畴,还提供了出色的娱乐性,同时做到这两点,我认为是非常了不起的。
虚构角色来到现实世界,有趣却又看似不着边际的设定,其实暗藏了“主观的客观性;虚构的现实性;故事的价值;何以为真;此在”等一系列的哲学议题。
也正是因为如此,掌握本作的内涵就有了相当的门槛。
想要真正走入作品的世界,对观众来说第一个问题是:有趣是否有客观性?或者说审美是否有客观性?
故事中的创作者常常将“让观众觉得有趣”挂在嘴边,那这种有趣就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客观性,如果无法接受这一点,无法接受审美的客观性,认为美丑单凭个人喜好,就很容易走向价值虚无主义,也就更无法体验对白中的思辨之乐。
在肯定的回答第一个问题之后,紧跟着的就是,是否有“普世价值”?如果有,它的基础是什么?荣格心理学的集体潜意识理论就能很好回答这个,因为人类有共有的心理结构,有共有的集体潜意识。所以最后决定人类命运的演出,由十万观众评判,也就是人类自己的具有统计意义的集体行为才能决定人类自己的命运。(联想到《基地》中的心理史学)
而评判的标准是故事的合理性和“有趣”程度(或者说某种审美志趣)。
这看似有些荒诞的设定也是在我接触了《人类简史》《故事》等书之后才开始能消化。故事的地位,或者说虚构的地位,在人类历史上自一开始就是统治性的,从社会结构来说,人们需要借由各种虚构(非自然,非实在)的中介来完成物质和信息的流转,例如宗教,国家,公司,通货,意识形态等等。而对于个人来说,赖以生存的意义感,总是来自某种外部叙事,或者是在事后被回溯性构建的。它们本质上都是故事,或者说一段叙事。所以这也是我认为人区别与动物的地方,人有主观历史,这个历史就是故事,是对记忆的统合和阐释。
而主观历史,其实也就是一个人的全部现实。因为人无法直接“触及”外部实在,个体的现实,首先是一种体验,进入记忆,被编织成一段故事。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是说思考的主体是实在的,可“我在思考”其实也只是一种体验,所以,真正实在的就只有“体验”本身。但注意,“体验”不同于“享乐”。
在我自己经历价值虚无主义的时期,我感到人生的意义也就只剩下享乐了。可享乐不能永恒。这不仅是物质限制,更根本的是,人无法回避存在主义虚无。唯一阻挡人坠入深渊的,恐怕就只有故事编织的意义网络,和这个网络之上得出的人生目的。
这也是本作讨论的另一个有趣话题,造物是被赋予了目的的,而人只能自己去寻找。人有更大的自由,代价就是要对抗永恒的虚无。
可这刚好难不倒创造者,因为创作者有他广阔的荒原去施展,给读者带去丰富的体验,发现自己的目的。
但仅仅概念没法让人感动,也就没法真正从内部改变一个人,所以角色的人格才是最常打动我的。真正让我获得冲击性体验的是鲜活的角色所作出的抉择,角色的说服力才让我可以代入到虚构的故事中,去获得一段“体验”,这种体验虽没有个体实践的力度,但足够成为某些改变的种子。“每个人都会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肉体的消亡,一次是被世人遗忘”。反过来,即使是虚构的角色,如果被人回忆,影响了一些人,成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那也可以说他真的活过吧。
Tags: 动画
#1 - 2023-8-7 15:35
(泽野弘之十年忠粉)
说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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