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o7772023-3-25 20:06 /
观察新海诚商业出道以来的三部作品，从《你的名字》、《天气之子》到今天的《铃芽之旅》，不难发现他作为作者贯穿这三部曲始终的核心主题：灾难与爱情。但看过铃芽的观众肯定都会有一种“本作与之前的作品多少有些不同”的感受。对于笔者本人而言，这种不同的感受是十分有趣的，因为这关系到新海诚作为作者表达意图的转向。对于一部商业作品的监督而言，“强烈的表达欲”意味着希望。
若要弄清新海诚表达的转向，我们首先要弄清的一定是：新海诚在试图表达什么？正如上文所说，新海诚商业三部曲贯穿始终的核心一直是“灾难”与“爱情”这两个世界系的议题。在《你的名字》中，天降的陨石将要毁灭系守；《天气之子》中则是东京的瓢泼大雨；到了《铃芽之旅》，灾难变成了从“门”中逃离的“蚓厄”——也就是地震。新海诚始终在使用超自然意识引导的灾难构成自己文本中的背景，以这样一种驱力去推动男女之间爱情的实现。这是世界系再常见不过的表达。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需要注意的地方是新海诚在灾难设定上的转变。在《你的名字》中，灾难来自一颗地外的彗星，可以说这是一个完全脱离社会结构的，突发的事件，非常符合世界系对灾难的认知。到了《天气之子》，虽然新海诚还在通过日本民俗中的神秘使灾难看起来遥不可及，但此时的灾难已经俨然是一个社会问题——气候问题的夸张化表现了，观众能够联想到。这种转变十分重要。到了《铃芽之旅》，这个转变变得更巧妙了：虽然表面上，铃芽始终在面对日本各地出现的“蚓厄”，但实际上，新海诚导演在本作中并没有试图去对这样一个超自然的灾害进行过多的解释与说明，只是一笔带过，他真正想让观众和他一起面对的是出现在故事最后的“3.11”日本大地震的再现。在时空交错的，铃芽的那扇门中，“3.11”大地震再现，电影之前所有的“蚓厄”都是为了引导观众跟着铃芽来到这里。对于新海诚监督的本土观众来说，2011年发生的日本大地震无疑已经深刻影响了从那个年代走来的社会。如果说，“气候问题”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那么“大地震”一定是给每个日本人带去创伤的，具体的东西。也因此，我们能够感受到监督在处理本作其他部分时略写粗糙的表达。毕竟剧本服务的重心发生了变化，取舍也不同了。
我们在前面提到，世界系作品常见的表达是“通过世界的毁灭强化恋爱”——世界的毁灭只是推力，目的依旧是男女之间的恋情。《你的名字》显然是符合这一条件的作品；到了《天气之子》，这种表达得到了强化——少男少女之间的恋情使得他们放弃了拯救东京，这甚至引起了一批关于作者价值观的讨论，虽然与其他世界系不同，但起到的效果竟是同样的；《铃芽之旅》就显得完全不同了。
在展开之前，我想先简单提一下位于电影侧的“后311”作品。这个概念当然不会覆盖整个2011年后的日本电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311对于日本社会的冲击使得在其后的文艺作品不得不广泛地正视这样一个问题：灾难后社会秩序的崩溃对人的影响。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议题，使得这类作品开始探讨灾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重建，例如滨口龙介导演通过地震的隐喻讲述311对人际关系影响的《夜以继日》。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早一段时间出现在中国观影群体视线中的，几原邦彦的重制版《回转企鹅罐》。该作是以“地铁沙林毒气”事件为隐喻创作的，讲述一群因此事交织在一起的孩子们的命运的故事。需要指出的是，“后311”并非只是指“3.11日本大地震”这一个事件，它更是一个代表了描写社会突发事件造成创伤对人们影响的符号。
如果简单的把新海诚导演的商业三部曲归纳为“后311”，笔者认为没有问题，因为这三部作品中对于灾难的隐喻（在《铃芽之旅》中更是直抒出来了）很难不让人（尤其是日本人）联想到311。但新海诚的前两部作品又显然与大多数的后311作品不同——因为他更是世界系的，与其说是探讨社会关系的重新建构，新海诚的前两部作品的重心依旧在简单的恋爱关系上。电影业界也有相同的例子：樋口真嗣改编的《日本沉没》。樋口监督将小松左京原作中对于社会、政府的刻画基本剔除，反而是进行了“世界系”的改编——男主角因为与一位女性的恋爱拯救了日本。
那么《铃芽之旅》又与前两作有什么不同呢？我在前面提到，新海诚由于表达侧重的改变对剧本进行了取舍，这其中就包括对男女恋情的叙述上——没有什么比一见钟情更不需要解释的东西了。甚至我们到片尾彩蛋都无法断言男主对女主抱有的是否是恋爱感情。同样的，新海诚在本片中关于灾后重组家庭关系的讨论，男主与友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公路片中与各种各样的人相遇相识，这些都是对社会结构的重新发现，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这就使得本作更像是一部“套着世界系外壳的311作品”了。
“后311的创伤”一定是新海诚在本作中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那么我们该如何理解本作中的“世界系”元素呢？
东浩纪在《离世界更近》中提到了世界系作品的症结，即“对社会现实的忽视”，用精神分析的语言就是“象征界的消失”：位于“想象界”的男女之间纯粹的恋情与位于“实在界”的世界的灾难之间被短接了起来，社会结构在这里被绕过了。这就是“世界系作品的困难”。如果我们将新海诚在本作中对于社会结构的重新挖掘发现，视作是一种对于这一困难的解答（或许不能算是解答，说成是他对于人们走出创伤，重新回归社会现实，发现社会的一种呼吁会比较合适），或许能够帮助各位理解新海诚的文脉的转向与他的想法。
参考资料：东浩纪 |《离世界更近》：第四章 小松左京与未来的问题（上）（下）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9883323?spm_id_from=333.1007.0.0
若要弄清新海诚表达的转向，我们首先要弄清的一定是：新海诚在试图表达什么？正如上文所说，新海诚商业三部曲贯穿始终的核心一直是“灾难”与“爱情”这两个世界系的议题。在《你的名字》中，天降的陨石将要毁灭系守；《天气之子》中则是东京的瓢泼大雨；到了《铃芽之旅》，灾难变成了从“门”中逃离的“蚓厄”——也就是地震。新海诚始终在使用超自然意识引导的灾难构成自己文本中的背景，以这样一种驱力去推动男女之间爱情的实现。这是世界系再常见不过的表达。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需要注意的地方是新海诚在灾难设定上的转变。在《你的名字》中，灾难来自一颗地外的彗星，可以说这是一个完全脱离社会结构的，突发的事件，非常符合世界系对灾难的认知。到了《天气之子》，虽然新海诚还在通过日本民俗中的神秘使灾难看起来遥不可及，但此时的灾难已经俨然是一个社会问题——气候问题的夸张化表现了，观众能够联想到。这种转变十分重要。到了《铃芽之旅》，这个转变变得更巧妙了：虽然表面上，铃芽始终在面对日本各地出现的“蚓厄”，但实际上，新海诚导演在本作中并没有试图去对这样一个超自然的灾害进行过多的解释与说明，只是一笔带过，他真正想让观众和他一起面对的是出现在故事最后的“3.11”日本大地震的再现。在时空交错的，铃芽的那扇门中，“3.11”大地震再现，电影之前所有的“蚓厄”都是为了引导观众跟着铃芽来到这里。对于新海诚监督的本土观众来说，2011年发生的日本大地震无疑已经深刻影响了从那个年代走来的社会。如果说，“气候问题”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那么“大地震”一定是给每个日本人带去创伤的，具体的东西。也因此，我们能够感受到监督在处理本作其他部分时略写粗糙的表达。毕竟剧本服务的重心发生了变化，取舍也不同了。
我们在前面提到，世界系作品常见的表达是“通过世界的毁灭强化恋爱”——世界的毁灭只是推力，目的依旧是男女之间的恋情。《你的名字》显然是符合这一条件的作品；到了《天气之子》，这种表达得到了强化——少男少女之间的恋情使得他们放弃了拯救东京，这甚至引起了一批关于作者价值观的讨论，虽然与其他世界系不同，但起到的效果竟是同样的；《铃芽之旅》就显得完全不同了。
在展开之前，我想先简单提一下位于电影侧的“后311”作品。这个概念当然不会覆盖整个2011年后的日本电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311对于日本社会的冲击使得在其后的文艺作品不得不广泛地正视这样一个问题：灾难后社会秩序的崩溃对人的影响。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议题，使得这类作品开始探讨灾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重建，例如滨口龙介导演通过地震的隐喻讲述311对人际关系影响的《夜以继日》。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早一段时间出现在中国观影群体视线中的，几原邦彦的重制版《回转企鹅罐》。该作是以“地铁沙林毒气”事件为隐喻创作的，讲述一群因此事交织在一起的孩子们的命运的故事。需要指出的是，“后311”并非只是指“3.11日本大地震”这一个事件，它更是一个代表了描写社会突发事件造成创伤对人们影响的符号。
如果简单的把新海诚导演的商业三部曲归纳为“后311”，笔者认为没有问题，因为这三部作品中对于灾难的隐喻（在《铃芽之旅》中更是直抒出来了）很难不让人（尤其是日本人）联想到311。但新海诚的前两部作品又显然与大多数的后311作品不同——因为他更是世界系的，与其说是探讨社会关系的重新建构，新海诚的前两部作品的重心依旧在简单的恋爱关系上。电影业界也有相同的例子：樋口真嗣改编的《日本沉没》。樋口监督将小松左京原作中对于社会、政府的刻画基本剔除，反而是进行了“世界系”的改编——男主角因为与一位女性的恋爱拯救了日本。
那么《铃芽之旅》又与前两作有什么不同呢？我在前面提到，新海诚由于表达侧重的改变对剧本进行了取舍，这其中就包括对男女恋情的叙述上——没有什么比一见钟情更不需要解释的东西了。甚至我们到片尾彩蛋都无法断言男主对女主抱有的是否是恋爱感情。同样的，新海诚在本片中关于灾后重组家庭关系的讨论，男主与友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公路片中与各种各样的人相遇相识，这些都是对社会结构的重新发现，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这就使得本作更像是一部“套着世界系外壳的311作品”了。
“后311的创伤”一定是新海诚在本作中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那么我们该如何理解本作中的“世界系”元素呢？
东浩纪在《离世界更近》中提到了世界系作品的症结，即“对社会现实的忽视”，用精神分析的语言就是“象征界的消失”：位于“想象界”的男女之间纯粹的恋情与位于“实在界”的世界的灾难之间被短接了起来，社会结构在这里被绕过了。这就是“世界系作品的困难”。如果我们将新海诚在本作中对于社会结构的重新挖掘发现，视作是一种对于这一困难的解答（或许不能算是解答，说成是他对于人们走出创伤，重新回归社会现实，发现社会的一种呼吁会比较合适），或许能够帮助各位理解新海诚的文脉的转向与他的想法。
参考资料：东浩纪 |《离世界更近》：第四章 小松左京与未来的问题（上）（下）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9883323?spm_id_from=333.1007.0.0
#1 - 2023-3-25 21:16
KnifePencilCase (欣赏故事，丰满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