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6 22:28 /
跨性别文化的原理:献给双性持有的萨满后裔们

作者:三桥顺子(明治大学非常勤讲师·性社会文化史研究者)
译者:河豚酱酱酱

译前言:
本文以大量世界各地的跨性别群体的实例为基础,试图证成一种并非源自现代欧美身份认同运动的跨性别源流——即,巫术传统与萨满作为超越两性-两性兼备的角色的源流,以此观复日本当代的“男の娘”社会风潮。当然,作者的部分例证并非出自其专业领域,有存疑与待考之处;同时,日本的性别研究界也有伏見憲明等提出与三桥相悖假说的人士,希望读者博观而勿偏信。
关于各地原始部族中第三性或跨性别群体的名称,译者查证了洛杉矶G.I.F.T.(Guaranteed Income for Transgender People)项目的译名与解释,能够予以解说的均已加注。关于宗教、文化的部分,译者已在较短时间内尽全力考证并加注,如有错漏,还请指摘。


1.        跨性别文化的普遍性

2014年2月,我出席了世界跨性别专业协会(WPATH, World Professional Association for Transgender Health, 其前身为哈利·本杰明国际性焦虑协会)在泰国曼谷组织的研讨会。这是此每两年召开一次的世界大会在数届后初次登陆亚洲,也是作为特别计划的 “亚太地区的跨性别者” 系列研讨会开办的契机,笔者作为发言人得到了参会的邀请。
会上,印度、尼泊尔、马来、新加坡、印尼、菲律宾、香港地区、中国、新西兰、汤加、日本的跨性别者进行了集中讨论。虽然很遗憾的是,巴基斯坦及以西的中西亚地区(伊斯兰文化圈)的跨性别者以及学者未能参加此次会议,但我仍再次显著地感受到了超越性别的人们如此普遍地生活在我们周围。
在各国跨性别者的报告中,给我印象尤深的是来自南太平洋波利尼西亚群岛诸国中,汤加的跨女性的报告。在汤加,有一类传统的跨性别人群被称作“法卡蕾蒂(Fakaleiti)”,大溪地、夏威夷群岛等地也有名叫“马胡(Mahu)”的第三性群体,切实体验到广阔的南太平洋岛屿地区的性别越境文化的存在令我颇为感动。(译注:Fakaleiti,其意思为“双魂”,萨摩亚的第三性群体“Fa’afafine”的名称也有“双魂”之意,Mahu在现代的夏威夷部族里,则似乎更像是一种部族先知的定位,其工作和族谱有关,通常也会为新生儿命名。不仅限于南太平洋诸岛,此种第三性群体广泛存在于拥有原始萨满信仰的地区,如后文提及的,墨西哥萨巴特克部族的居住地同样有一种名为“穆希”的第三性群体。)
在拥有作为传统文化存在的跨性别传统的国度,作为男性出生的人们裹起女性的社会性别生活,这些人们生活过的痕迹在亚太以及更广阔的世界各地都能看见。不如说,这些保留着性别越境的传统文化的地域并不算少。
例如,2011年在捷克的首都布拉格郊外出土了一具5000年前的男性人骨,但按照埋葬的方向、姿势等葬仪,或是陪葬品来看,这副男性的骨架是作为女性被埋葬的。大概生前祂也是作为女性生活的吧。再如,南美东部雨林中居住的瓦老(Warao)部族先民中有着一种当地称为“Tina wena”,被北美称作“双魂”的跨性别群体。“双魂”的意思是兼有男女的精魂。
在古时,那些现代文明的触手未曾力及的部族也有着如此的跨性别群体,揭示出不论世代地域为何,超越性别的人普遍存在于世界上。其上,笔者猜想如此行为的人在古今都是否有着一定的比例,并称之为“跨性别普遍原理”假说。

超越性别的人们,以及如此行为的人们建立的跨性别者文化,自这些人们开化继而为人以来就存在着,这一切有着广阔而漫长的历史。但是,就跨性别者们如何被认知来说,祂们在社会中的位置作为一个文化维度、社会维度的问题,其境遇差别大得令人惊异。前现代的日本赋予了跨性别者特殊的社会职能,并承认这些性别越境者们在社会中的存在。这样做的社会并不少。但是在犹太教、基督教文化圈中,人们将异性装、同性爱是做事违背神谕的行为而厉行禁止。当然其它地方也有这样不承认跨性别者的存在,并在社会上进行抹杀其存在痕迹的社会。
《旧约·利末记》20:13. 中说到:“人若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他们二人行了可憎的事,总要把他们治死,罪要归到他们身上”,在中世纪的基督教文化圈,男性间的同性爱被视作是禁忌,而被处以死刑。一个典例是,英国的同性恋死刑直到1861年才削减为监禁。
《旧约·申命记》22:5.中说到:“妇女不可穿戴男子所穿戴的,男人也不可穿妇女的衣服,因为这样做是耶和华-主 所憎恶的”,异性装是被严令禁止的。十五世纪,百年战争中法国的民族英雄让娜·达尔克(贞德)被异端审判所判定为背教者而受火刑的决定性原因,正是她在军阵中着男装的行为。(译注:此案在史学界有存疑,也有提出推翻此原因的学者,作者掌握的文本有限)
于此相对,日本的传统宗教神道教、佛教对同性爱并没有严令禁止的规范。因此,平安到江户数个世代,佛教界成为了男色文化的温床,异性装,尤其是生活中仍旧维持男性身份的男性着女装主持的祭祀,如今也在日本各地残存着。



2.        文化语境中跨性别者的职能

在那些认可跨性别群体的存在社会,这些人们担任的社会职能基本上是以宗教职能为原始的基础的。女装的萨满从印度到东南亚,从中国云南到朝鲜半岛、日本甚至到北美的原住民部落,从古代到中世,在世界上广泛地分布着。(译注:译者以及译者阅读的一些研究萨满的政治学、社会学者认为,萨满的跨性别与如今性别身份认同中所说的跨性别者有着较大的概念张力,萨满往往是作为“第三性”被对待的,故本文用“祂”作为指涉这些人们的人称代词。当然,部分区域的跨性别者既有着第三性传统的一些遗存,另一方面又与近年来身份认同中兴起的跨性别群体相处融洽。)
作为世界最大的跨性别者集团的印度的海吉拉们,最初是顶戴湿婆这位两性兼有的神为最高神祗的印度教巫人,祂们有着在结婚仪式或是婴儿的生日庆典上施加神的祝福的职能。
总结的职能在各方面有着各异的表现。首先是,祂们的一部分以供奉音乐、舞蹈之神,而以乐舞艺能谋生。这些人的艺能最后发展为了并非展示给神,而是展示给凡人的演剧,随后更是向着商业的方向走去。按此推断,传统的性别越境者们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表演艺术者。
中世纪日本的寺院社会里,站在仪式之场上表演艺能的是作为观世音菩萨化身的女装少年,而后来的职业艺人“白拍子”则是模仿着女装的观音少年而着童装的女性艺人。以此为源流的是,藉由灵媒和面具完成的性别转换的能剧、阿国歌舞妓等艺能,更进一步,如今近代的歌舞伎的女性形象就是由此生发。性别越境艺能的传统,经过近代的女装卖艺者,抵达如今的ニューハーフ・ショーパブ。(译注:和制外来语,直译为new-half show pub,日语中ニューハーフ即指变性别为女性的人,不论是手术还是药物手段,甚至不论证件上是否改为女性都可使用这个称呼)

另一种职能是从同奉侍神人的饮食之处生发的饮食接待的职能,逐渐将重心从侍奉神转向侍奉人,饮食接客服务业就成立了。
据新西兰的跨性别活动家Jack Byrne之言,毛利人中供奉神的饮食的人们是名叫“瓦卡瓦辛”的跨性别群体(译注:whakawahine为毛利语单词的英语记法,名词表示“具有女性精神并担任女性角色的生理男性”,动词表示“变成女性”。推测来自女性身份与日常起居饮食的内务的关系)。十八世纪日本,女装少年接客的“阴间茶屋”十分兴盛,德川第十代将军德川家治当朝的明和五年(1768)的江户,有五五轩的阴间茶屋,也有二二三人的阴间(译注:阴间读作かげま,最初指向贵妇提供的男性性服务者,后来这些男性性服务者也向男性提供服务。随着从业者人数增加,群体职业细分也更加明确,有男扮女装者被称为“阴子”或“色子”,扮女装在小剧场做歌舞伎演出者叫“舞台子”,以戏班子形式到各地巡演的叫“飞子”)。十九世纪,中国清王朝的都城北京,高官或是富商往往有着被称为“相公”的女装少年侍枕。现代日本的女装者在酒吧作为应召女郎接客的渊源大概也能回溯到此。

更进一步,与侍奉神鬼的巫人交媾来使圣性通达的“圣婚”延伸出了性相关的服务职能。
如果到南印度的泰米尔纳德邦的阿拉梵寺去,每到海吉拉与阿拉梵的结婚仪式,都能看到印度全国成百上千的海吉拉聚集在那里。同时,与这些海吉拉们缔结了性关系的男性业聚集起来,按照仪式与作为阿拉梵神的妻子的海吉拉交媾。这里,从神与海吉拉分享神性,而试图通过交媾获得圣性的愿望这一点显而易见。(译注:对于海吉拉的来历,目前有两个说法。《罗摩衍那》中认为罗摩的一个阉人仆人得到了罗摩的祝福,成为了海吉拉;《摩诃婆罗多》则有一个完整得多的结构:撒呀瓦力的子孙争夺王位,需要活人献祭战争女神才能出兵,活祭选中了阿拉梵。尽管只剩一天的寿命,阿拉梵要求举行婚礼,但没有女人愿意和将死之人结婚,此时,男神克里须那幻化作一个叫做摩西尼的美丽少女与阿拉梵结婚交合。次日,阿拉梵被斩首。这里,海吉拉模仿着克里须那化作女性的样貌,与男性交合。作者在这里选择了《摩诃婆罗多》的解释)
作为神和人的中介的海吉拉,向着人与人的中介的职能转化,随后也作为面向女人们的对谈者,拥有了社会调解、人生咨询的职能。
墨西哥南部萨巴特克(Zapotec)部族也有叫做“穆希(Muxi)”的跨性别群体,祂们担任着女性的咨询对象、制作新娘嫁衣、经营结婚仪式等职能。印尼的南苏拉维西布吉(Bugis)人中的“查拉拜(Calabai)”也被称为是“新娘/新郎之母”,担任着制作婚礼着装的职能。性别越境者与作为祝祭仪礼中之一的婚礼有关的例子十分广泛,这一职能的起源于广阔而久远的故事则不难得知。

在那些因跨性别的人们担负着特定社会职能而肯定其存在的社会,看向这些超越性别者的视线,既有着对与一般人相异的存在的敬畏或是惧怕,又认为祂们的存在是日常可见的,并没有很强的社会区隔或是排斥。但随着西欧列强的殖民扩张,不认可性别越境者们在社会中的存在的基督教规范浸透了当地社会,殖民地固有的社会基础崩溃,性别越境者也失去了祂们在社会中担当的职能。
这种侵袭的时间和地域亦有差异,也有例如印度和墨西哥这样现在处于正在进行时的地域。对日本来说,性别越境者与一般人的区隔开始增强的年代大概是十九世纪后半的明治维新-文明开化期(1870-1880)以降;随后,大正到昭和初期(1910-1920),因“通俗性欲学”中的“变态概念”流传,对性别越境者的歧视与区隔有了“学理性的”论据,这在祂们被从社会中排除的过程里起了决定性作用。

3.        “双性原理”是什么
每年七月十四日在神奈川横滨市户塚区的八坂神社举行的“撒札”神事上,人们争抢捡拾女装的男性洒出的花札。如果去问顺利地拿到花札的老妪,她会告诉你,这比普通的札更应验。为什么人们会认为女装的工作人员发的札比神社的主持、神主发给的“普通的札”更应验呢?
还有,在每年二月第四个星期日在东京江户川区东葛西的真藏院举行的“雷之大般若”的仪式上,女装的男性抬着装有大般若经的柜子环游街市。四月十五日在山梨县甲斐市龙王三社神社举行的祭礼“御美雪”上,为了加固堤坝而让女装的男子们担着神舆踏在堤坝上,以祈求防止水害。
如果去探寻日本各地类似这样的仍旧保留了女装祭祀传统的祭仪,询问“为什么要着女装呢?”,得到的答复往往都是“因为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这种难以令人信服的回答。但是“因为一直如此”,难道不是因为这样做更有效力吗?
我在WPATH的演讲上以日本是一个以女装者作为建国神话的英雄的国度打开话端。这是《古事记》《日本书纪》也有记载的倭建命的“熊袭征伐”故事。(译注:倭建命这一名字是出自《古事记》,在其它书册中叫法不一。《日本书纪》作日本武尊, 《风土记》作倭武天皇,其人本名小碓尊,是草薙剑的命名者以及拥有者之一:倭建命以天丛云剑砍草开路,于是将天丛云剑名为“草薙剑”)
景行天皇的皇子小碓尊受命讨伐其父敌视的九州豪族熊袭建兄弟。在倭建命出发前,穿着叔母倭比売命的衣服,趁着熊袭建新居落成庆祝之日,梳上女子的发型,佯装作侍奉的少女潜入宅中。熊袭兄弟视倭建命化身的稀世美人如倾国倾城之貌,在宴酣后少女将要为二男侍寝时,倭建命从怀中取出草薙剑,刺杀了熊袭兄,随后抓住逃走的熊袭弟并刺穿他的下身。
女装的美少年瞬杀九州的豪族兄弟,这超人的力量是从何而来呢?
江户时代后期的畅销长篇小说《南总里见八犬传》(泷泽马琴)书中的八犬里最华丽而活跃的犬坂毛野,他作为表演田乐的美少女以假名“旦开野”登场,而在“对牛楼之战”篇中,为报仇一人夷平了马加大记和他的手下。
奇特的是,在这些文学作品中,裹上一袭女装并不会减弱力量,反而使得能力变得更强大了。

把这些和女装祭仪导向的“女装的男性拥有更强的法力”合并来考虑,也许能够说是女装的行为赋予了这些男性所获得的与平常相异的力量。笔者暂且称之为“双性之力”。双性(double-gender)即,既是男性又是女性。拥有男性的身体而穿上缠于女性的社会身份的女装,或是反过来,拥有女性的身体而穿上缠于男性的社会身份的男装,更进一步的是兼备男女性身体性质的间性别者,或者前世是女人而现世是男性(反之亦然)等性别相叠加的状态。
如此,拥有两性的特征者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之源流则不难理解:祂们成为了异于常人的“异人”,而更接近神,从而拥有了神性以及各种能力。反过来说,普通人通过异装成为双性兼具的存在,成为与常人相异的异人,而拥有了普通人无法持有的异能和圣性。这种思维方式笔者称之为“双性原理”。而“既非男性,亦非女性”是并不能带来异能的。

现代的我们认为,女装=接近女人,男装=接近男人,但并非如此。通常的人穿女装、男装都是成为两性兼具的手段。因此,无论是女装的男性还是男装的女性,在双性兼具的意义上都是等价的,两者都带有神性,在能够接近神这一点上没有区别。

基于“双性原理”,跨性别者或是间性别者这样两性兼具的人,在社会中作为“神圣”的存在而被敬畏着,担任着独特的社会职能;而当“神圣”“敬畏”被简单地转化为了社会排斥与区隔后,这些人们则被当作了和市民社会有着区隔的“低贱”的存在。这里的“神圣”和“低贱”是表里一体的。

印度的海吉拉在今天的市民社会的日常生活里被视为低贱者而行人避之不及,被从社会中区隔开来;但到了湿婆祭祀仪式时,海吉拉成为了湿婆的分身一般的神圣存在。在常年聚焦于海吉拉们的日本摄影师石川武志的作品中,平日里排斥着海吉拉的人们,在祭祀日向着祂五体投地跪拜求神的授福。但一旦祭礼结束,海吉拉又变回了受歧视者。“神圣”和“低贱”并不是固定的,而往往有着戏剧性的转换。近代对双性人的蔑视、贱视,无非是将这种“圣”和“贱”的两面性的“贱”部分固定化了。

“双性原理”在多神教世界中被顺利接受。毕竟神有很多,所以并没有阻碍着人们通过女装、男装成为两性兼具者,而接近神的东西。但是,在信仰唯一神的一神教世界里,情况完全不同。成为双性存在而接近神的人只是威胁神存在的人。因此,作为接近神的行为的女装、男装被严格禁止。(译注:参考文献中有一篇提及了基督教对敌基督的文化想象)

在印度(印度教)、泰国(佛教)、日本(神道、佛教)等多神教世界,至今仍残留着浓厚的跨性别文化,罗马帝国末期基督教成为国教之后,一神教世界的欧洲几乎没有留下可以从“双性原理”来说明的传统跨性别文化。



4.        献给萨满的后裔

终于连《Eureka》也推出特辑的“男の娘”现象,被认为是微微摇动当下日本有关性别界限观念的一种现代风潮。但并非如此。在日本,中世纪寺院社会的男童、江户时代的“阴间茶屋”等喜爱女装美少年的文化连绵不断。昭和后期,美貌的同性恋男孩(相当于现代的ニューハーフ)和女装者也多次成为媒体的话题。“男の娘”应该被看做是日本历史上这样反复出现的女装美少年流行现象的21世纪更新版。

“男の娘”是“双性原理”仍旧一息尚存的日本,是历史悠久的性别越境文化延续至今的日本,是拥有女装美少年建国神话的日本的产物。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现代的“男の娘”们也许是远古世代在神鬼面前翩跹起舞,作为最接近神的存在而受世人敬畏的双性兼具萨满的后裔。

无论如何,请骄傲地享受“男の娘”这一身份吧。然后,如果能够的话,希望日本的性别越境文化能继续传递给下一世代。这是笔者作为一个经历从世纪末到新世纪这一代人,也是“男の娘”的“母亲”世代的一介跨性别者的一个愿望。

参考文献:
1.石井達朗『異装のセクシュアリティ(新版)』、新宿書房、200
2.石川武志『ヒジュラ インド第3の性』、青弓社、一九九五年
3.伊藤眞「女の心をもつ〈かれら〉」、松園万亀雄編『くらしの文化人類学4 性の文脈』、雄山閣、二〇〇三年
4.三橋順子『女装と日本人』、講談社現代新書、二〇〇八年
5.三橋順子「変容する女装文化 異性装と自己表現」、成実弘至編『コスプレする社会 サブカルチャーの身体文化』、せりか書房、二〇〇九年
5.三橋順子「「男の娘(おとこのこ)」なるもの その今と昔・性別認識を考える」、駒沢女子大学・日本文化研究所『日本文化研究』第一〇号、二〇一三年
6.三橋順子「中国の女装の美少年「相公」と近代日本」、井上章一編『性欲の研究 エロティック・アジア』、平凡社、二〇一三年
7.三橋順子「性と愛のはざま 近代的ジェンダー・セクシュアリティ観を疑う」、『講座 日本の思想〈第5巻〉 身と心』、岩波書店、二〇一三年

Tags: 男の娘
#1 - 2023-2-3 03:30
厉害了~可惜的是当今世界的文化早已异化了太多,只需要跨性别才能从事的正规性职业再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