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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LADLOVE——押井守×西村纯二新作访谈

此篇谈话出自2020年12月28日《VLADLOVE》先行放映会上参与者能领到的小册子。
原标题：押井守・西村純二
　　　　自作を語る
　　　　ぶらどらぶ
译者：UdTrn
文章标题协力：TGF和其他WP群群友（也包括白薯章鱼——应本人强烈要求遂登其名）
备注：译文中使用的词语“系列动画”原文为シリーズアニメ，意为区分于动画电影的动画连续剧，一般可理解为TV动画，因VLADLOVE不在电视上播放，故译为系列动画。

主题是“老爷子们的逆袭”

——《VLADLOVE》是押井老师和西村老师久违的搭档作品，这边想先请教一下西村老师被选为导演的经由。

押井：其实最开始就一直在考虑了。因为在想到要做新系列动画的时候，怎么也不认为自己还能干现场……不是那个年龄了（笑），所以就需要搭档。虽说需要，但也没考虑过和年轻演出家搭档，果然还是想拜托知根知底的人。然后就是我那一代到现在还在现场的人太少了，一半死了，还有一半也退休了（笑），所以最开始就没多少选择。而在我们那一代里面，西村君就是少有地到现在还在做系列动画，那我觉得就他吧。
说实话……我和西村君合作可不是《福星小子》为止，之前还一起做过一部叫《风人物语》的系列动画。那次我是监修，和这回《VLADLOVE》的总导演不一样，一定要说的话更接近制片人。差不多就是只决定大致框架，后面就完全交给现场人员了。那次西村君做得很棒，演出非常舒服。我当时真的觉得西村君“有出息了”。可惜没卖多少就是了（笑）……但我觉得他做得很好，就想着什么时候再凑一起吧。可以说要是被拒绝话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笑）。
然后呢，这《VLADLOVE》的一个主题就是“老男孩（Old Boy）的逆袭”。以西村君为首，若（林和弘）还有川井（宪次）也都是同一代人，大家都不是“男孩（Boy）”了，但也不是老头，因为还没枯朽。所以就是“四个老爷子凑一起再胡作非为一通吧”。我觉得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久违搞一次系列动画的话，得玩得尽兴。所以说这种意义上……我最开始就打算一定让西村君来。

西村：我和押井是牌友，加上前面押井提到的若林和川井，我们四个经常一起打麻将。打麻将的时候我就经常半开玩笑地说些“押井给点工作吧”。然后有一次，手机上就收到短信说“这工作干不干？”其实我通讯录里没存押井的号码……而且押井也不署名，所以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押井发来的信息（笑）。来奇怪的信息了？是谁？这样内心不安地回信后，又收到信息“我是押井”（笑）。然后听他细讲了以后觉得“好像挺好玩的”，就动心了。

——所谓“老男孩的逆袭”，具体是指对什么的逆袭呢？

押井：现在的动画都挺酷炫的，或者说挺时髦挺新潮的，但要我说的话是有点虚张声势的……或者说总觉得哪里还不到位。简单说，就是我不中意（笑）。果然在根本上就和我们一直以来做的动画不同。我们做的东西，总的来说就是浑浊。重口啰嗦又暴力，是暴力与性的胡作非为，还有掉书袋。我们想把这种浑浊不堪东西的妙处再给大家看看，同时也想确认一下这种东西现在还能不能被接受，所以是“老男孩的逆袭”，也有点“把老爷子惹生气了可不妙哦”的意思。倒不是让现在的年轻人去惹老爷子生气……只是这边自顾自生气了（笑）。

西村：（笑）

押井：所以这部《VLADLOVE》也……我觉得是看上去浑成一团，至少不是当今时代的东西吧。这次出演的年轻声优们，也总是说“玻璃那边的老爷子们聊得好热闹好开心”（笑），某种意义上算是触到本质了。
是说我现在做系列动画还有什么主题是吧。其实就是我挺享受的，其他的制作人员我觉得也很享受吧。因为制作过程中什么都有，混了别的媒介，也做了小模型的特摄，真是啥都做了。

——西村老师接受本作的导演工作，是对押井老师“老爷子们的逆袭”这一想法动心了吗……？

西村：“看上去很好玩”是有让我动心，不过毕竟是现场的负责人，不能只是享受那些好玩的东西的（笑）。不过就像押井说的那样，音响工作室的那个氛围啊……太稀罕了。那种氛围的现场我是从没体验过（笑）。虽说如此，也不是说就做得很随意，还是给了不少严格的修正和指示的。押井以前在《福星小子2 绮丽梦中人》的现场就说出过名台词“突发状况也是电影的一部分”（笑）……我们在制作过程中做过的那些事，肯定会体现在完成的画面中，或者说绝对能看出来，毫无疑问。所以我觉得大家即使不知道这片到底在干嘛，也可能觉得“虽然看不明白但挺有意思的”。

《VLADLOVE》中新的挑战

——久违地和押井老师搭档工作感觉怎样呢？

西村：这次《VLADLOVE》和押井搭档……被他的人脉吓到了。我作为导演“想做这个”的时候，押井那边总有人能商量、能实现。再次认识到监督的实力对作品影响很大。

——果然还是因为押井老师做过不少实拍作品才有这样的人脉吗？

西村：当然有实拍那边的人脉，但那以外还有，比如这次负责小模型特摄的江面久老师和负责回忆场景视觉设计的水野歌老师……只要是导演想到的视觉表现，不论实拍还是动画，都有能将其实现的优秀制作人员……我觉得真的很棒。

——《VLADLOVE》中的背景是用照片加工做成的，这个是怎么想到的呢？

押井：对系列动画来说背景算是一个要害吧。既没时间也没预算的系列动画该怎样充实背景呢……然后我就想到加工照片了。从机动警察第一部剧场版我就开始去现场取材然后把现实中的风景用进动画了的……就想着这次也拍点素材吧，是想试试把一直以来的方法论再进一步。
决定了以后，那么去成为本作舞台的地方取材、用美术处理、再摄影和其他加工等等作业就都是必要的了。这方面果然还是得懂一些实拍的做法，认识些那方面的工作人员才能做到吧。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实拍的背景和动画中的角色是否能统一透视吧（笑）。
所以《VLADLOVE》中几乎没有全景镜头，也就是角色从脚到头都出现在画框中的镜头。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电视连续剧的方法论。电视剧和电影的拍法可完全不同。电影拍的是世界，是靠长镜头定胜负的，而电视剧拍的则是演员。当然，摄影机肯定要靠近拍摄对象，也就是靠演员特写定胜负。所以我觉得，系列动画也和电视剧一样就行。基本上是对话，然后加一点动作戏……
因为是那种把脚边舍弃得干干净净的世界，所以比起空间上的统一性更应该重视角色的讲话节奏。动作戏的时候……鼓足劲干就是了（笑）。

——西村老师刚才说到小模型摄影，动画中的小模型摄影是……？

押井：江面君有他自己独有的技术啊。虽然是用塑料模型做合成，但我觉得画面看上去就太像3DCG了。塑料模型拍得再怎么好也……确实是他独有的秘诀，和特摄也有些不太一样吧。
不只是江面君，大家都有自己专精的领域，那把大家都找来会做出什么作品呢……最开始我就有考虑这个。为此，就像不拍脚边一样，能不自己把控的地方我都尽量放开……这个作品就像那样一个插座，塑料模型合成也好，实拍背景也好，只要是现场能手工制作的都尽量手工制作了。能做到这一点也是动画好的一面吧。

——配合台词出现的角色弹窗也是很特别的演出。

押井：其实就是系列动画没必要做成和廉价电影一样。用和电影相同的摄影机运动、相同切镜方式的话，预算少造成廉价感就理所当然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别和电影在同一擂台上决输赢了吧。只要有趣、好玩、搞笑就够了，窗口演出就是其中一环。
我觉得不做很精致的画面一样可以塑造角色。窗口演出是一种能稳定让讲台词的角色映在画面上的方式，观众也是很想看角色的吧。所以我就决定和别的动画不同，反而要做好上半身。好好画角色，还要好好加一些比较细的演技。这次就是想试试看死钻这种系列剧特化演出方式的话结果会怎样……我自己是觉得还挺好的。

西村：我最近常看国外的电视剧，就发现实拍那边现在已经在用一些不被传统影像理论束缚的拍法了，反倒是动画这边还恪守着轴线之类的古典规则。当然，按规则来的话效果确实会好，不过看了那些不守规则的实拍作品，我就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动画也做一下这方面的尝试吧。这次的这个，《VLADLOVE》不是普通的系列动画（笑），有点放纵过头了吧。

《VLADLOVE》可以无限做下去！？

——最后有什么话讲给一直期待本作的粉丝们呢？

押井：希望大家从开始看到结束吧。这次自己来做了系列动画，又重新觉得确实挺有意思的，果然追下去看的话会越来越有趣吧，毕竟执行导演和声优们也是逐渐熟练演技的。然后就是在大家真的觉得有意思的时候又突然完结了（笑）。

西村：（笑）。

押井：就是这样吧。多卖点……然后又凑够预算的话多少都能做下去（笑）。后面可是可以无限做下去的，该怎么做我想制作人员大家应该已经很清楚了。系列动画本来就不是说一定要结束吧。让电影结束是工作的一部分，但对系列动画来说，不让它结束才是工作。虽然以前我也有过想方设法强行结束的（笑）。

西村：包括我和押井在内，这是一部制作人员大家一起开心做出来的作品。自己享受制作的同时，毕竟我也长年担任动画导演，服务观众的精神还没有完全舍弃，所以也努力做了很多服务内容。如果大家能一边觉得“好蠢啊”一边又看得开心的话就太好了。
因为真的是拼命做出来的作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