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8-5 22:11 /
打完最后的epilogue之后,我的五月结束了,游戏的存档显示我大概用了200个小时。

虽说模拟器上的时间不那么值得信任,但这两个多月来的长途跋涉和站在终点时挥之不去的疲劳感却是货真价实。

或许是因为工作原因久未动笔的缘故,我已经没法顺利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没法顺利的产生一些“该有的”想法,也或许只是拖得时间太长,很多剧情已经记不起来。

那这次还是写到哪算哪吧。和其他同类游戏一样,剧透会对本作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损害,如果有心尝试的话,看到这里就可以关了。

My Merry May

打完MMM这个部分,最出乎我意料的是,MMM对自身的定位根本不是一个SF题材的游戏。

明明开篇就是人造人送到家这种再熟悉不过的SF起笔方式,之后的走向却和SF完全不搭界,无论是共通线乏善可陈的校园日常,还是角色线由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决定的剧情发展,都和科幻没有太大关系。甚至直到MMM的最后一条线,除了几朵乌云之外,对SF要素的涉及都并不多。我们确实知道了几个基于雷普利斯的基本事实,但本质上,换成レゥ生病了去美国治病,剧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并没有什么SF表现的机会,关于雷普利斯存在意义的探讨,更是在尾声之前从来不曾出现。

然而本作绝非是贴着SF的背景板,雷普利斯也不是和双马尾差不多的人物标签,甚至不夸张的说,本作赛博朋克的后味,比起很多大张旗鼓的作品要浓烈得多——但这些后话,是我200个小时以后才知道的东西。站在整体之上,我当然能理解为什么MMM的剧情会这么写,为什么自始至终和SF保持着距离,为什么与其他校园题材的游戏进程如出一辙。我也明白嘴里的这份苦涩与无奈,正是本作精妙设计的体现。

何况站在MMM本身的角度上,不去涉及科幻也未必是一件坏事。熬过冗长的共通线之后,角色线的素质可以说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期,这也是MMM相较于MB的优点,角色线完整的展示了角色本身的性格、思想、行动和魅力,而不会为了一个大到无法视而不见的的存在变得束手束脚。我们知道在MB中,所有的角色线路都受到了レゥ和整个谜团的强烈影响,后面几条线甚至干脆是从レゥ里衍生而来,因而在把握レゥ和当前路线角色的关系平衡时,难免会出现失重的现象——实际上,前面三条线正因为这个原因,观感可以说是不达标。而MMM的角色线,尤其是ひとえ和もとみ两篇,レゥ和其他角色的定位基本上是平等的,进了线之后就不会过多的涉及。而且质量意外的高——真的是非常意外,居然有种命运预报的味道,角色们感情冲突的激烈和细腻是那些打着恋爱旗号却根本不好好谈恋爱的大路货远远不及的,斯国一。

而到了真路线,也就是史实路线みさお线,则和之前的路线有着明显的差异,没错,这是唯一一条把レゥ是雷普利斯这一事实作为推动剧情发展核心的路线。但是,这条线的重点既不是人类与雷普利斯的隔阂——みさお很快调整了心态,也不是恭介对于レゥ的认知和行动——因为就连浩人都认为,尽管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恭介所犯下的错误也实在不是什么大事。这条线的重点在于レゥ自身的变化,身体也好,心理也好,从而引出一个关于雷普利斯本身的性质:雷普利斯不能缺少活着的意义,否则就会自我崩溃。这个在游戏最后一篇“补上”的设定,在当篇的发展中起到的作用有限,多少有点后付的意思。但其真正作用在于承接之后的篇章,在MMMWB中,这个设定还会再次出现,并成为贯穿整个游戏的核心设定,也是在乐园里埋下的最后的炸弹。

随着みさお线以一种很不像结束的方式结束,我们都把目光转移到了轮回篇和レゥ身上。然而,因为推断出最后的レゥ可能是假货而沾沾自喜的玩家们可能根本注意不到,真正的炸弹究竟埋在哪里。毕竟在各个路线之间潜藏的乌云,比如老哥的药,恭介的病和三本胜负的赛跑速度,早就随着玩家关注的焦点变化淡出了我们的记忆,这也让这条从Opening一直铺到Epilogue的伏线,变得更加难以察觉。

Metempsychosis

从表面上看,轮回篇有两个作用。一是对MMM的结尾进行补完,二是引出MB的故事地点。但作为MMM和MB的间章,轮回篇也起到了对故事整体风格朝MB转变的衔接:MMM和SF故意拉远了距离,轮回篇可以说真正推开了SF的大门。

尽管轮回篇和MMM的结尾搭不上,但只要对结尾恭介的独白稍加分析,我们就能看出MMM末尾的レゥ不是真货,而轮回篇就是最好的证明。真正的レゥ所经历的苦痛与挣扎,则被埋在了无人知晓的树下。至此,关于MMM的故事全部结束,这一段剧情,个人认为是整个游戏中最感人的一段。

但轮回篇的功能还不仅止于此。通过轮回篇我们知道,如果MB篇有关于レゥ的真相出现,那么轮回篇的线索将是必不可少的组件。而MB一开始与轮回篇的巨大错位可以说引领了整个MB的走向和目的,也给了玩家最重要的动力,还把MB中要出场的重要人物串了起来。当然还有epilogue,不过在这个时点上不会有人能想到吧。

My Merry Maybe

远远不只是换了个地点和主人公那么简单,MB的整体风格和MMM可以说完全不同,这体现在很多方面。差异的核心在于,MB是一个有着核心剧情推动力的篇章,而MMM完全没有。

细心的玩家开篇不久就能发现,且不论根本不知道从哪而来的レゥ,MB和轮回篇也是完全接不上的。从过于古老的OS,校长对于大树名字的不知情,以及人们对于雷普利斯的态度这些边边角角的信息上,我们大概能推断出时间距离MMM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共通线结尾老哥的登场,不仅给了玩家一巴掌,也把MB彻底推向了迷雾之中:我们既不知道MB的故事发生在何时,也不知道レゥ、恭介和老哥这些熟悉的面孔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对这一真相的探索,就构成玩家攻略MB的原动力,也是整个剧情的核心。

MMM则是完全不涉及这一点,レゥ被扔了过来不带有任何的目的性,整个游戏完全是这一事实所带来的体验——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没有想达成的目标或是想解决的问题,作者怎么写,我们就怎么接受。而纵观全篇,MMM所带来的体验正是MMM的目的,这就是高明的地方了。

言归正传,令人郁闷的是,MB中玩家的期待和故事的展开方式之间产生了不小的错位,这使得我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得知我们希望知道的线索。当然,我对于真相会在最后一条线揭露是有准备的,但对于故事的展开方式依然感到不达预期。

首先,故事中的人物的目的——以最靠谱的老哥和老爹为代表,和玩家是不一致的,虽然他们也想弄清楚这个レゥ是怎么回事,但像前三条线那样能用简单粗暴的手段解决问题他们也是不反对,再加上他们对于自身的经历守口如瓶,玩家前几个周目很难从他们那儿得到什么信息,连故意漏出来的都没有。而其他人的目的,基本都是在帮倒忙。

其次,MB的结构是渐进式而且有明确的剧情锁,这和平行分布的MMM很不一样,渐进式本来前期能获得的情报就少,角色剧情还受到レゥ事件严重的倾轧,实在是很难让人提起兴趣,从MMM继承而来的冗长文字,使得这种无力感愈发明显,前几个周目要不是有动力支撑着真是打不下去(可能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在某些篇章里有一些相当...大胆的情节)。而リース/镜的第二层和穂乃香的第三层虽然内容足够,但对了解真相的帮助也是十分有限——当然,这不是说没有意义,リース这个在MMM里最纯粹的角色能够在MB里得到拯救,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但对于レゥ事件来说就是节外生枝了。换句话说,这个渐进式其实是把真相全都藏到了最后一条线,前面的内容由从无关到相关的各种额外信息填充,但我们其实只想知道老哥是谁老爹是谁レゥ是谁恭介怎么了,而不是村子里还住着哪些怪物。

最后,MB的主角的定位——一个对整个事件一无所知的局外人,对玩家造成了极大的阻碍。用游戏的原话说,浩人就像是捡了别人家走丢的猫,不但不还还要抢走自己养。而在老哥到来之后卷起的各种风波中,他也基本是一个帮不上忙的旁观者。他不知道レゥ的经历,也不能理解レゥ对于渡良濑公司的意义,却希望レゥ一直在他身边——尤其是当他得知原本的主人恭介无法到来后。由于愿望和责任的不对等,浩人在前几个周目基本上是在给老哥的研究拖后腿,好在最后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这一局面直到第二层リース出场才有所改观——因为这种事大家都没接触过,他就和其他角色相对的平等了一些,从“什么都不知道”变成了“知道了但是啥都做不了”。而他的觉悟和行动,则是要等到终章才能体现,在那之前漫长的过程中,他都是一个旁观者而非体验者,这对于事件真相的探索,是很不利的。

那么总体而言,MB是一个前期没有干货还无聊,中期之后开始有意思但线索仍然不多,最后一条线发力揭开真相的剧本吗?
这么说倒是没错,只不过玩家的感受远没有这么爽快。
问题就出在最后一条线上,レゥ的真相揭开之时,玩家还要面对另一个错位——ライカ。

从前几条线中玩家被告知,レゥ抢占的这具身体之中还有着它原本的人格,因而当ライカ被唤醒之时,无论是游戏内的角色,还是游戏外的玩家,无一例外地确认这个人格就是ライカ。这是个非常易得的结论,不仅是因为ライカ的身体来源于这具身体原本的资料,更因为ライカ的性格和レゥ/リース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因而当ライカ为自我的确立和存在的意义感到苦恼时,浩人和我们都是这么想的:ライカ就是ライカ,不是レゥ,也没有必要背负着レゥ的过去活下去。坦率的说,我是不希望ライカ和レゥ扯上什么关系的。

但剧本不这么想,甚至剧本从一开始就提示了ライカ的举动实际上隐含的意义——雷普利斯不可能袭击人类,唯一能这么做的只有レゥ。当剧本揭开ライカ其实是レゥ的一部分时,我感到的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错愕,这意味着ライカ这个人格实质上根本不存在,之前对自我的纠结也都失去了意义,而且ライカ自己和浩人,都很快的接受了这一点,惟独留下了想了很久都没想通的我。这甚至使得接下来那令人扼腕的真相变得不那么有意思,因为我还在想真正的ライカ到底在哪里,结果等来了老爹一句话,原本的ライカ早在恭介启动レゥ的时候被抹除了。

我想了很久ライカ这个角色到底有什么意义,她真的只是レゥ通向过去记忆的一块垫脚石吗?直到我把注意放回到ライカ的名字上,才终于咂摸出一点所以然。
剧本明确提到了——其实哪怕它没提到,大家一看这个名字也明白,ライカ捏他了前苏联那条著名的狗——有史以来第一只升上太空的哺乳动物莱卡,这个名字知名度高的已经成为了一个文化符号。
但这和莱卡自身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只不过是苏联科学家在莫斯科街头随便抓住的一条狗啊,它难道想上太空吗?
没错,ライカ和莱卡本质上是一样的,ライカ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事件的发生被恭介所选中的レゥ复活的容器罢了,它因被别人的使命选中而具有了意义,而它本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恭介顺手就抹掉了ライカ的人格,正如科学家们把莱卡绑到太空舱里一样。
而我从没有为莱卡的遭遇感到悲伤过。

最后终于可以说说真相了,当我看到真相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卧槽还可以这么玩”,第二反应是“这好像有点都合吧”。
虽然我已经在无数作品中领教了什么叫做登峰造极的科技与魔法无异,但这个解释还是让我觉得难以接受;虽然它能把之前发生的种种现象差不多都圆回来,但明显是浪漫主义才能想得到的手法,我还以为自己串戏到了baldr sky zero。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才意识到本作居然是个赛博朋克风格的作品。不过我还是疑惑这样的解释虽然西斯空寂但似乎不太能让挑剔的群友吹爆。
另外最后的结局也,非常浪漫主义。

当然,事实证明我错了,错的离谱。

Epilogue

如果说没有这部分的话,MMMWB就是个设定追不上脑洞的作品,这种作品我还见得不少。
但这个篇章一出,我就能理解群友们吹爆的理由了,甚至还想跟着一起吹。它把之前埋下的炸弹悉数引爆,把MB的浪漫主义变成了现实主义,还把整个MMM彻底重组,从温馨的校园剧变成了苦涩的生物圈二号。

没错,Epilogue才是这个游戏真正的核心,这个游戏的主角根本不是MMM和MB的中心レゥ,而是那个软弱、敏感、窝囊,拼命挣扎却一无所得的人类——恭介。

相比于同题材的其他作品,比如最近大火的底特律:变人,本作基本没有涉及对仿生人人权和伦理的探讨,而是花了一整部游戏描绘了一个人类与雷普利斯和睦相处的世界,尽管它和普通的校园作品别无二致,尽管大部分时间里它乏味、沉闷又无聊,尽管因为孩子们的不成熟,这个世界维持不了太久,但这转瞬即逝的五月里田园牧歌一般的生活,依然是レゥ最为珍视的记忆。每个人都没有错,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意志努力活着,从みさお的无心之失到轮回篇的悲剧收尾,似乎也只能让人感叹造化弄人的无奈。

然后在最后,游戏用最残酷的真相告诉你,这样的关系实际上根本不存在——ひとえ的纠结毫无价值,もとみ结尾老哥的礼物意味着什么,みさお——我们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想,但结城家拼命也要开发出自己的产品和渡良濑分庭抗礼,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恭介耗尽了自己的意志,也没能找到自身活着的意义。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人类与雷普利斯和睦相处的世界。而是老爹和老哥一手构建的,楚门的世界。

噢我的老天爷,这后味可真是太糟糕了(褒义)。

希望恭介终会有梦到レゥ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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